正文 第一百零九章清逝(1 / 3)

清兒緩緩的睜開眼睛,看了眼身側的胤禟。

胤禟促著眉峰,有低微的鼾聲和喘息。

清兒探身上前,仔細的看他,這張臉她看了二十多年,卻還是沒有看夠。她想如果讓她再看二十年,她一樣看不夠。

胤禟在兄弟中長得最俊秀,年青時一張臉上滿是不羈,鳳眸每每斜視,裏麵都是怒意。如今四十多歲,再不似年青時的鋒芒畢現,望向她的時候總是溫潤如春風,散著無盡的柔情愛意。

胤禟的劍眉長得很秀氣,因為生著一雙鳳眼,胤禟總似少了幾分陽剛,多了陰柔。

胤禟的唇很溫很軟,如同他對她說過的每一句甜言蜜語。

胤禟的臉很清秀,年青時很飽滿。清兒伸手去撫,半途又垂下手,難得他睡熟了。

清兒唇角漾著笑,眼底泛著愛,看了又再看胤禟,這一世的愛人,這一世心底最柔軟的牽掛,這個讓她魂牽夢縈的男子,這個從最初的躲避到今時今日相愛相守,直許來世永生的男子。

他,是她這一世的良人啊!

良人!

是她的良人!

清兒慢慢的走出清心園,冬夜的寒風吹著哨子撲向她浸著汗的溫軟無力的身子,她停了腳步喘息,眼望著園子對麵胤禟的書院。咬著牙又向前走。

前些日子她和胤禟說到木蘭圍場那片蓬勃燦爛的花海,胤禟便命人拆掉書院的院牆和附近的院子,打算開春在清心園的外麵全部種上花,讓她走出清心園就能看到花海。

京城的氣候不比木蘭圍場,那片燦爛的花海隻能開在木蘭圍場。

她留戀的不僅僅是那片花海,還有他們年輕的歲月。

胤禟懂。

所以,他才要把那片花海搬回來給她看。他要把年輕的歲月為她找回來。

癡心的胤禟。

隻是她知道,她再也看不到了。

她已如風中殘燭,苟延殘喘著餘下的時光。

今兒是她三旬的生日。

已是生命的盡頭。

有些事她或許不會在意,但是事關她的容宇哥哥,她想知道。

嘎吱聲響中,推開書房的門,清兒攤開掌中的夜明珠,邁步進屋。

自從杭州回來,胤禟便搬進清心園,這間屋已空曠許久,孤冷的象是這冬夜。

書案上堆著帳簿,清兒拿起最上麵的一本,是上一年的帳簿。帳簿上有些灰,想來許久沒有人動它,清兒撂下帳簿,左右環顧。

“咯吱吱”一聲響動,書案下麵彈出暗格,清兒怔了怔沒料到會觸動機括,舉手想推合暗格關閉。

如果不是匆匆一瞥間看到暗格裏的信封,如果這個信封上不是有她幼年親手設計的喜怒哀樂中的‘哀’——專門用於報喪的標誌,她也許會隨手關上暗格,全當沒看到。

她怔怔的卻下意識的帶著疑惑緩緩的伸手,從裏麵取出信封。

胤禟進門,看清楚清兒的動作,馬上三步並作兩步衝上前去搶清兒手裏的信。

白紙糊成的信封上麵畫著大朵的墨菊,在胤禟的手裏撕成碎片。

清兒看著胤禟,眼神似夢似幻,帶著困惑疑問,帶著刺痛。

胤禟方才覺悟。

碎裂的信紙信封散落在清兒腳邊,她緩緩的蹲下身子去,一片一片全部撿起來捧在掌中,她原本要尋的是胤禎幾年前寫給胤禟的信,沒見到那個反倒見到了這個。

“清兒,……”胤禟此刻後悔的恨不能去拿頭撞牆,如果管用。

解釋已經沒用,如果剛才他不搶,如果他把這封信及時的銷毀,如果清兒沒看過這封信,該有多好。然而,他留了這封信,卻沒敢告訴清兒,看到清兒拿起信,他又害怕的去搶,一切都已不言而諭。

“胤禟,阿瑪什麼時候去的,很久了,是不是?十四在青海時給你的信你放在哪?燒了?你不敢給我看,因為裏麵寫著容宇哥哥捐軀了,是不是?你每次拿給我看的哥哥的來信都是你仿照哥哥的字體寫給我的,是不是?十四就是為了哥哥,才寧願去守墓,也不回京,是不是?”

這一聲聲泣訴,直叫胤禟心碎欲裂,“清兒,你要堅強些。你還有我,還有盈月和古月明月。對了,趙府傳來喜信,你要做外婆了!”這個喜信本來是想等到晚上盈月來時由盈月親自告訴清兒,此時胤禟已顧不上要帶給清兒驚喜,隻盼著清兒能看在這件喜事上,緩解一下心裏的悲痛。

“胤禟,你在寬慰我?你的話我還可以相信嗎?”清兒茫然的看著前方,哥哥不在了,阿瑪也不在了,他們早就不在了,而她,全然不知!全然不知!!

“可以,可以,可以的,你要相信我,清兒。”胤禟摟緊清兒,恨不得把心整個的掏出來讓她看。

“可是,我已不再相信你了,胤禟。”清兒從胤禟的懷裏脫出身子緩緩站起來,一步一步的走向房門。

胤禟眼裏是深深的痛和懊悔,扭結著臉看她的背影,在他的淚眼裏,清兒緩緩的倒地。

“對不住,胤禟,我剛才不是想傷害你,我沒想過傷害你,從來都沒有過。”她搖著頭仰望他,麵上有痛色,傷了他她心痛。

“我知道,清兒,如果傷害我,你好受些,我不在乎。”他緊緊環住她,環抱住這個他從來都不想撒手的女人。

“傻胤禟,傷害你,我怎麼能好受?傷害你比傷害我自己更讓我痛。”她促眉,透過淚眼看他。

佛說:一眼就是一生一世,那麼,她這一眼,是多久?她不要一生一世,一生一世不夠啊,怎麼夠?她那麼愛他,這一眼怎麼夠把她的愛都給他?

“清兒,別說了,你吐血了,別說了。”他拿袖子胡亂的擦她一口口嘔出的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