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無殤策馬狂奔,慌不擇路。
在漆黑的夜裏,她伏在馬背上,緊緊握住韁繩,不停催馬前進,隻求離那破廟越遠越好。
直到東邊的天空現出魚肚白,她放眼四望,發現身處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看不到那可怕的山坡,也沒有衝天的煙柱,這才鬆了口氣。
她覺得筋疲力盡,隻想找個地方好好睡一覺。
必須盡快跟上師兄師姐!這個念頭支撐著她又跑了一個時辰,終於,過度的疲勞和緊張,以及施放本命蠱後的虛弱,令她過敏脆弱的神經徹底崩潰了。
眼前一黑,唐無殤從馬背上栽了下去。
“師兄,為什麼……”
在昏沉的意識中,她一遍又一遍地問著。
三個時辰前,姬不教為救楊無心,被八臂天魔用飛鉤切斷了右腿。
那一刻,唐無殤的心中五味雜陳,震驚,害怕,憤怒,自責,還有嫉恨。
最後,隻剩下悲傷。
所以她倔強地選擇留下孤身麵對八臂天魔,為了成全師姐,也為了成全自己。
八臂天魔越走越近,背光的影子如同一隻巨大的蜘蛛。
麵對死亡的威脅,原始的求生欲望自動激發,令唐無殤稍稍清醒過來。
這渾身盔甲的天魔刀槍不入,但一定存在弱點。
她憶起天魔麵對師兄的暗器攻擊,絲毫不理會射向身軀的毒針,而是揮刀擋開射向眼睛的毒針。
對,他的眼睛肯定是個弱點。
唐無殤眼前一亮,從懷裏一股腦掏出幾個小罐子,“撲撲撲”拔掉罐塞,把裏麵的蠱蟲全倒在地上。之後解下腰間的銀鈴,按著特殊的節奏拍子不停搖動。
隨著清脆的銀鈴聲響起,地上的草叢裏發出一陣“窸窸窣窣”的爬行聲,隱約可見有什麼東西正從草叢下快速向八臂天魔靠近。
天魔不敢大意,停下腳步,第二雙手揮舞長槍朝泛起的草叢波紋連續揮刺。
長槍飽含罡勁,直刺得沙塵四濺,草葉紛飛。
同時,天魔第一雙手左劍右刀,左右橫掃,在麵前清出一片白地。從草叢裏攻向他的蠱蟲,必須先越過這片區域。
果然,幾條長槍底下漏網的蠱蟲剛爬出草叢,就被天魔的刀劍刺死。
這怪物倒機警得很。
唐無殤哼了一聲,銀鈴搖動得更快了。
這次,周圍的草叢樹木、斷牆殘垣間都傳來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密集的爬行聲。
伏在柴草堆中的郭正山感到一條冰冷的東西正爬過自己的肚皮,他知道那肯定是一條毒蛇。
他不敢動,因為外麵的兩個人,呃,或者怪物,都比毒蛇厲害得多。他寧願死在毒蛇的口下,也不想麵對那兩個家夥。
所幸那毒蛇的目標並不是他,僅是爬過他的身軀,便快速向那天魔遊去。
麵對四麵八方攻來的毒蟲蛇蠍,八臂天魔雖然運槍如風,刀劍如濤,仍有幾隻體型較小的毒蟲爬到了他身上,並迅速往他的眼睛移動。
天魔氣運全身,通體隱隱發出藍光,發出一聲仿若在水中的沉悶呼喝,凜冽真氣從他身上轟然爆發,附在他身上的蠱蟲紛紛爆體而亡。
四射的勁力卷起陣陣沙塵,迫得數丈外的唐無殤舉手遮擋。手腕被飛沙擊中,一陣發麻。
這怪物到底是人是鬼,竟有如此強橫的內力!
別看這八尺高的魔神如鐵塔般雄偉,身法卻靈動無比。就在唐無殤失神間,天魔一躍而起,幾步已掠過數丈距離,飄到她跟前。
唐無殤來不及反應,已被天魔第二雙手一挺槍,將手中銀鈴奪去。
她雙腳一蹬,飄身後退。卻聽見天魔輕蔑地冷哼一聲,第三雙手把飛鉤的牽繩脫手飛出,將她淩空攔腰纏住。
“給我過來。”天魔第一次說話,發出的是低沉之極,別扭難聽之極的聲音。
唐無殤毫無反抗之力,被天魔扯得倒飛回去。
天旋地轉間,天魔已一手捏住了她的脖子,如同捉著一隻小雞,將她淩空吊住。
天魔的手越抓越緊。她拚命掙紮,大口吸氣,可是空氣被牢牢鎖在氣管裏。
肺部因缺氧而收縮痙孿,死亡是如此的接近。
“我要死了!”
她第一次感到恐懼。
她努力舉起左臂,抓向天魔的臉麵。而天魔把她的這個舉動視為臨死前徒勞的掙紮,不為所動——他的手臂那麼長,幾乎是她手臂長度的兩倍,就算她伸直左臂,離他的臉仍遠得很。
她終於伸直了左臂,用僅餘的一點意識催動體內的另一個自己——那是她的本命蠱。
眼淚從她眼角淌了下來。
本命蠱,修習蠱術的人第一隻煉化的蠱蟲,遊走於主人的血脈之中,以主人的精血為食。人蠱同命,隻要其中一個死了,另一個也會立即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