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封十五年秋,西北邊疆騷亂,蠻夷之國赫巴雄踞天山以西,欲東進,虎視眈眈。群臣上書進諫,皇帝遂派蕭氏名將赴天山以肅邊境。將軍率兵北上,駐守天山,退敵於碎葉水,大破敵軍夜襲。敵軍密謀暗劫營區士兵,欲立陣以求勝,將軍同軍師共破其謀,派貼身護衛相援,斡旋數日,一十七人終得救。是月,皇帝急召將軍速回京師。”
——《炎史·崇封書》
時下天色尚暗,帳外寒氣逼人。元霜在身上披了一件外衣,但依舊難以抵擋呼嘯北風的入侵。
不知不覺,冬季已經到了。
元霜不自覺皺起了眉頭,卻不僅是因為這惡劣的天氣,更是因為他心中的一絲不祥預感。這一次蕭子墨突然被聖旨臨時召回京城,他感覺到一絲陰影正在逼近,這種感覺,竟與當年靖安即將踏上碎石關戰場前一夜的感覺如此相似!
他雖未曾在蕭子墨麵前提及此事,心中卻隱憂更甚。
曆史似乎總是驚人相似,十五年前靖安一劫在於陸家,乃係陸鴻濤泄露軍事作戰部署導致戰局失利,而十五年後,他算出蕭子墨此次回京將必有一劫,而這一劫,不在別處,卻偏偏還是在陸家。
隻是這一劫,卻不在陸鴻濤,而是在他女兒陸雲兮身上。
除此之外,元霜再也算不到其他。蕭子墨生性冷傲,與他父親的順應天命不同,他不願屈服於命運,而是要自己掌握天命,因此,他的命格,元霜總是很難推算,甚至難以預測。
所以蕭子墨此行,福禍難料,連元霜也無能為力。
而此時的京城陸府,卻突然來了一位客人。這是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年紀雖已不小,但臉上卻塗著厚厚的脂粉,舉手投足間風-騷盡顯。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那青花樓的老鴇。
“抱歉,讓客人久等了。”陸雲兮語氣中沒有絲毫感情,對於眼前之人的不屑和鄙夷盡藏眼底。在她眼中,她們都是下等賤民,根本不配做自己的客人,隻是此時時刻,她卻偏偏需要這些下賤的人來幫她使一些下賤的招數。
“陸小姐。”老鴇滿臉堆笑,阿諛道:“您要的東西我已經拿來了。”說著,掏出了一個白色的小瓷瓶,遞給了陸雲兮。
“這就是……”陸雲兮接過瓷瓶的一瞬間臉頰飛起了兩朵紅暈,咬緊了嘴唇,似乎想說什麼卻又難以啟齒。
“隻要陸小姐把這個下到他的酒裏……”老鴇笑得極為曖昧,“男人本就是欲望強烈的動物,經不住女人誘惑的,陸小姐本就姿容出眾,這藥又烈性極強,到時候……”
陸雲兮此時早已臉如火燒,老鴇還在繼續念叨著向她傳授所謂“房中秘術”雲雲,在於她而言實在是不堪入耳,若非是父親當年犯下如此滔天大錯,她今日也不至於落到這般地步……
所以此時的陸雲兮,心中既有羞,又有怨,更有愁,心情再沒有的複雜。
千裏之外,天山。
野日分戈影,天星合劍文。
戰場自古悲涼肅殺,荒涼的天山腳下寂寥寒意更甚。元霜無心品茶,隻是靜默地望著對麵人那雙幽深似水的鳳眸,二人相視而坐卻始終無言。
“要走了?”終於,元霜打破了這寂靜。隻有短短的三個字,卻仿佛鉛一般堵在他的喉嚨,說出口竟是那麼艱難。
“嗯。”
回應也隻有簡單的一個字,低沉而簡短,卻早已勝過千言萬語。又是這樣熟悉的場景,在遠方呼嘯的風聲中,元霜不禁又回憶起了十五年前,那時坐在他對麵的人比眼前的人還要更年長穩重些,也是在這樣一個靜默得仿佛要失去呼吸的氣氛中,那個人眼簾低垂,俊眉緊鎖,仿佛這世上再沒有任何事可以觸動他內心的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