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朵夕回來的時候,我恍神得厲害,竟全然不知。她繞至我跟前,忽然驚叫道:“妁兒,你的手!”
我忽然驚醒:“小姐!”
低頭看了眼殘破的指尖,輕聲道:“奴婢不小心弄斷了弦,請小姐恕罪。”
洛朵夕眼底浮現出不忍,伸手接過琵琶,歎息道:“不妨事,過府自己去藥房擦藥吧。”
我點頭,在內衣袖上輕輕擦試了下,隻因……不能讓外頭的人瞧了去。
人,有時候就是這麼奇怪,別說我們這些丫頭當活得小心翼翼的,連洛朵夕也得小心翼翼。
回了洛府好多天,我都在惶惶不安度過,怕那人真的突然造訪,卻又不敢將此事告訴洛朵夕,甚至是任何人。
這幾日,卻也沒有去憬園,怕給洛子商瞧見手指上的傷。整日,隻在小園與藥房兩處走動,洛朵夕也是有意無意地沒有給我安排事情,畢竟傷在手上一伸出去再明顯不過,更明顯的,是琴弦割去的傷痕。
冉兒見了我,總是冷嘲熱諷地說我架子大了,說我淨會在清雅苑吃白食,卻又每天每天興奮地跟在洛朵夕身邊。我不與她爭辯,跟在洛朵夕身邊是她所謂的幸福吧?就像……隻有在洛子商身邊我才會幸福一樣。
在藥房逗留的時間,對我來說還是很快樂的,畢竟杏吟算是我在洛府唯一的朋友了,她也確實對我很好。最重要的是,在那裏,我可以知道洛子商的情況。
杏吟每日見了我手指上的傷,總是皺著眉,嘴裏罵著我不爭氣,卻又要得小心地給我呼呼。我便會趁機問她洛子商的情況,憬園的新丫頭該是每日都會來取藥的。
她笑:“七少爺與世無爭,新進的丫頭也對他疼得緊,你還是先管好自己再說!”
一句話,能令我安心許久。是啊,他那樣恬然,淡然的人,自然會有人心疼的。
連著好幾日,洛府平靜依舊,我的心才算放了下來,也許那在雲寺的一個小插曲,人家早就忘記了呢!
我又開始回到以前的日子,為洛朵夕梳妝,打扮,買脂粉,或是陪著她吟詩作畫。冉兒一如既往地看我不順眼,我也隻能無可奈何地一笑泯過,隻是不想與她爭執。
……
步入憬園,恍若隔世。
洛子商,我不要容華富貴,我不求步步高升,我……隻願在你身邊,無論受多少氣,你……可還會趕我走?
這便是我要說的話,我要告訴他我的心。
輕輕推開書房的門,卻隻聞到了空氣靜靜的味道,洛子商不在。
許是在臥室吧?心下有些緊張,沿著記憶中熟悉萬分的路,尋至他的房間,門緊閉著,窗卻敞開著,有些微微的惱怒,這新進的丫頭是怎麼回事?這個季節的風,最是容易讓人著涼了,何況是他那樣的身體?步至窗口,探向內,才發現,房內也是空的。
心下才覺出奇怪來,自我進園到現在也沒見著那丫頭,還有,洛子商會去哪裏?
坐在院中憑欄處等了會兒,仍不見他們回來,失落極了,卻也隻能離開,畢竟我已不是憬園的人了。
回去清雅苑的路上,穿過後花園,聽兩個丫頭在說:
“嚇死我了,老爺這回可是真的動了怒!”
“是啊,我原先端茶進去,老爺竟都砸碎在地上了!幸好九小姐讓我出來了。”
“九小姐,也是在裏頭哭呢!老爺可是一句話都聽不進去!”
……
洛朵夕……莫非是……
來不及多想,轉身便往前院跑去。洛棋動了怒,必定是大事。是那位公子的突然造訪,還是洛朵夕與方少爺的事情被抖了出來?暗暗替她著急,不管怎樣,她對我還是不薄的。
跑至洛棋書房外,便聽到洛朵夕的聲音,隱隱有著淚痕的味道:“爹,您就不能再考慮下嗎?”
洛棋開口,盡是一番憤憤不堪:“哼!皇上肯將忻茗長公主下嫁於他,是我們洛府莫大的榮幸,豈容他胡鬧!”
“可是爹,有事好商量,待朵兒去好好勸勸他。七哥他從小身子弱,您如此罰他,我怕他承受不住啊!”
“這次誰也別替他求情,跪到他知錯為止!”
緊接著,房門被狠狠地打開,洛棋一臉憤怒地走了出來。我一驚,忙下跪行了禮。他卻沒有理會我,袍袖一揮,氣勢洶洶地走了。
“爹!”洛朵夕從裏麵追出來。
我抬頭看她,一臉的疲憊之色,眼睛紅紅的,惹得我的淚也跟著滑了出來。沒想到出事的,竟然是洛子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