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多歲,恰是前一程叛逆生涯的謝幕到後一段狂妄旅途的起始之間所留存的短暫光陰,有對抗真理的本能,有拓殖尊嚴的態度,有經意與不經意間相通聲息的渴望。
二十多歲,正當山花爛漫的年紀,正當最易動用思慮的年紀,一個日月的更迭,一個季候的嬗替,也會凝望著,凝望著,凝望著,直至不能自已。
十月末,吹拂著涼爽的風,照耀著通透的光,它們總是直來直往,從不曲意奉承。
吳以傑帶著陸凡熟悉施工現場和工作流程,“咱們這個項目一共承包了四個地塊兒,是按街道劃分算的,咱們現在所在的位置呢是第四地塊兒,一共四座樓,今年先起兩座,明年開春兒了再起兩座。為什麼把你分到四地塊兒呢,就是因為咱們這兒正在建地下車庫,另外兩個樓明年開始打樁兒,所以你有機會從頭開始學。你可以放心的是什麼呢,隻要你自己不提出要主動上崗,我們就不會強行要求,利用這段時間你多跑跑現場多學多問多看,什麼時候你感覺可以了,給我們打聲招呼,就讓你上崗鍛煉鍛煉。你也知道,工程質量這東西吧,其實就是對人員質量的管理。時間長了你就該領教了,這些個分包在你屋簷下也不服你,天天給你整點兒事兒,是真不好弄。”
陸凡笑著點頭,“明白,明白。”
“小錢啊,你過來一趟!”吳以傑向鋼筋棚裏一個工作人員喊道。
“好嘞!這不是吳總監麼!哪陣風兒能把這吳總監吹到咱四地塊兒了!”此人麵無表情,痞痞得弓著個腰就走到兩人跟前,本來個頭就挫。
不是善茬兒。
“他叫錢光,是四地塊兒的工長,工程部的,歸唐經理管。以後你倆就得協同工作啦。”吳以傑介紹著。
一聽唐經理仨字兒,陸凡直覺得頭疼,其實還有點兒反胃,但還是向錢光主動伸出了手“你好,我是……”剛說四個字兒。
“行啦行啦,我認識你,你不就是什麼什麼理工大學的研究生麼,怎麼的呢,研究生不都去設計院麼,你來刨活兒讓我們吃啥飯啊?”錢光陰陽怪氣兒的。
本來是恭維的話,虧他能表達出大批量的不屑與鄙視。
“我就他媽沒錯怎麼啦,你懂個屁啊你!”遠處的施工現場傳來了叫罵聲。
“壞了,壞了,俺們老唐發威啦。”錢光一副嬉皮笑臉跑了過去,貌似迫不及待一場好戲的到來。陸凡與吳以傑也緊隨其後。
不是別人,正是那個測量員梁晨,第一天就免費贈送陸凡一個下馬威。好家夥,對上唐生了。陸凡暗爽。
“你叫喚什麼,你叫喚什麼,你還牛起來了,你看你這條線放的,你看看你看看,比樓下那層多出來十公分,這是人幹的活兒麼?”唐生怒道。
“我照圖紙放的!圖紙咋畫我咋放!”
“你還好意思跟我提圖紙?!誰帶圖紙了?給我拿來!今天就得教訓教訓他!真他媽給他家鄉丟臉,那破地方本來就落後,出現這水平的一點兒都不奇怪!”
“我家鄉怎麼了?我家誰吃你了還是穿你了還是惹你了?你把話給我說清楚!”幾近咆哮。
陸凡看到梁晨的臉已經變了形,手在背後狠狠攥著拳頭,指甲深深深深地割進肉裏。吳總監見勢不妙便飛快地衝上去拉開了梁晨,一把將他塞給陸凡,“帶他去休息室!”陸凡一陣錯愕,然後拽著梁晨就往休息室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