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江小城,九月的天,高高的太陽散發著炙熱,整個城市彌漫著柏油路的味道。步行街上的行人熙熙攘攘,穿著超短褲,舉著遮陽傘,喝著冰涼的飲料也無法抵抗著熱浪。
建築工地上,充斥著機械的刺耳的轟鳴聲,以及揚起的灰塵。工地上的工人,帶著安全帽,穿著跨欄背心,腳上蹬著沾滿水泥的破舊軍鞋。他們操著濃重的口音,能顯示出他們的家鄉。
就在他們的手中,一座座高樓拔地而起。這是一個十一層的高檔住宅樓,此時正在六樓的高度,一個人正坐在一塊長不到半米,寬不足三十厘米的板子上。而這板子僅僅由從樓頂順下的大繩拴住。
隨著大繩的晃動,男子揮動手中的滾刷,將原本灰突突的牆體塗上顏色。男子的身上拴著相比有些纖細的安全繩,讓人不得不為他的安全捏一把冷汗。
男子長得濃眉大眼,身體十分壯實,身上穿著的灰色背心和迷彩褲,上麵沾染著各種顏色的塗料。裸露在外麵的皮膚被曬的黝黑發亮,在烈日下反著光。
看了一眼手腕上的十五塊錢的地攤貨手表,已經十一點,王龍暗道一聲:“到點了!下班嘍!”
一手掐著安全鎖扣,一手抓著大繩,腳下一蹬,身體迅速下降三米。就好像是特種兵表演的速降一般。
落在地麵上,摘下安全滿,裏麵以及蓄滿了汗水。托著疲憊的身體向著工棚走去,碰到相熟的工友,互相打著招呼。
所謂的工棚就是在工地附近打的簡易的工房,裏麵塞滿了上下鋪,昏暗的房間,在這樣的天氣十分的悶熱,混合著汗水和腳臭味。
對於王龍來說卻是沒有任何的不適,打開閥門,將地下冰冷的水從地底抽上來,慢慢將水缸蓄滿,舀上一瓢,倒在身上。
被曬著熾熱的皮膚受到冷水的刺激,帶來絲絲陣痛,在王龍想來卻是十分的舒服。躺在一張鋪著破爛的棉被的床上,帶上耳機,黃家駒厚重的嗓音帶著磁性的聲音傳來。
“在那些蒼翠的路上,經曆了多少創傷。在那張蒼老的麵上,亦記載了風霜??????”這應該是在父親吧!王龍心中感慨道,父親到底上什麼模樣,應該有著寬厚的背影吧!
王龍在三歲的時候父親就過世了,在他的腦海中,父親的唯一的印象就是家裏那張已經泛黃的黑白照片,王龍和照片中的男人有著八分相像,都是精神的大眼睛,寬厚的肩膀,隻是當時應該二十多歲的男人眼角已經有了皺紋,上麵上亂蓬蓬的頭發,下麵是亂蓬蓬的胡子。手指夾著沒有過濾嘴的香煙,對著鏡頭憨厚的笑著。
王龍從小就知道自己和別的小孩子不一樣,上小學的時候就一個人背著沉重的書包走在鄉間泥濘的,僻靜的小路上。
初中剛剛畢業,學習成績優異的王龍應該能夠順理成章的進入縣城的高中。積勞成疾的母親也在這個時候病倒了,病怏怏躺在衛生院的病床上,她的身體已經被常年的勞作掏空,瘦小的身體,蠟黃的臉色。
“兒,娘對不起你!”一輩子沒有享過福的田翠望著自己的兒子說道,她的臉上帶著愧疚。她明白自己的這一病倒也就意味著兒子失去了上高中的機會。
砰!王龍的雙膝砸在了地麵上,聲音之大,讓醫生護士們也是一驚。王龍心中怎麼能是不明白母親心中所想,這些年為了自己上學,母親不僅僅要照看家裏的土地,還要在外麵幹零活。更是把能借的窮親戚都借過了!
“媽,沒啥,不念了就不念了,不上學我一樣能讓你過上好日子!”王龍麵容堅毅的說道。
母子兩個人在這間衛生院不大的病房裏麵相擁而泣。
十七歲的王龍跟著同村的人來到了丹城,還沒有來得及領略城市的燈紅酒綠,就進入到了建築工地。
繁重的工作,將原本拿筆手磨出血泡,原本細嫩的皮膚被曬的黝黑鋥亮。“知識分子來了?”麵對這樣的取笑,王龍也是付之一笑。
年末擠著塞滿人的綠皮火車,在轉公交回到了自己的家鄉,在一座座小瓦房中間一個低矮的,有些傾倒的土方前,一個穿著土褐色的衣衫的老婦正拄著拐棍四處張望著。
“媽!”王龍從喉嚨艱難的發出聲音,眼淚已經不受控製的流了下來。
聽到這個聲音,田翠也看到了自己的兒子,七個月不見,自己的兒子長高了,壯實了,也黑了!
“媽!”王龍哭著將自己瘦小的母親攬入自己的懷中。這些日子受的苦也全部順著這淚水湧出,口中卻說道:“媽,你放心吧,我吃的好,睡得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