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月如勾,皎潔明亮,高懸天際,點點清輝似水流瀉。
“啊!”幽夜中突然傳來一聲痛苦幽怨的嚎叫,伴隨著狂風過境,如摧枯拉朽般的將一片桃林攔腰折斷,刺耳的斷裂聲不斷響起,聲聲隨著夜色傳播開來,讓聞者心驚膽寒。
“夜陶!夜陶!”陣陣焦灼的呼喚聲隱約而來。
伴隨著狂風而來的是一道黑色的身影,快如閃電,縹緲如煙,身影逐漸沉澱清晰,似魔似仙癲狂張揚。
但見一襲黑衣裹身,唯有胸口大敞,肌膚裸露,白皙瑩潤,長發披散,無風而舞,獵獵飛揚,雙眉斜飛入鬢角,睜著一雙赤紅的眼眸,眼中充滿了狂亂和悲戚,雙臂高高揚起,雙手朝天,似在無言的呼喚,又似卑微的哀求,“黑夜蝶,黑夜蝶,為什麼,為什麼,老天為什麼要這樣折磨我們,為什麼,啊!”
悲傷憤怒的男人仰頭縱聲哀號,聲聲泣血憂傷,狂亂的風卷起黑發和黑衣舞動著無奈和彷徨,憤怒的再次縱聲狼嚎,發泄內心徘徊不去的憂傷,周身旋轉而起的獵獵狂風似把把鋒利的小刀般切割著他的衣服和肌膚,轉瞬間,黑色的布屑四散開來,血色蔓延在男人的周身。
“夜陶,你瘋了,住手,快住手!”一道青煙逐漸成形,瞬間切入風暴的中心,青煙幻化成一個青衣男人,他用力握住黑衣男人的雙肩,用力搖晃,“事情還沒有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你還沒有失去她,你明白嗎,住手,想想黑夜蝶吧,你何苦如此自虐!”
青衣男人揮手散去黑衣男人周身逐漸狂亂的風暴,幽幽歎息,夜陶知道了,他又何嚐不知道,夜陶將他的本命丹給了黑夜蝶,自己雖然沒有這樣做,卻也同樣在黑夜蝶身上留下了感知的法術。
“流雲,你可知我內心的孤寂和苦悶嗎,你可知我盼了多少年,愛了多少年,當年我被迫放手時,心就被撕裂了!”夜陶高舉雙手,一臉的痛苦,“我親手將她交給了另一個男人,她是我的愛人,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
“我知道,夜陶,你冷靜些,她現在是人,不是妖,有些事是無法改變的!不要一時衝動毀了這裏,這裏是我們和她的最初,它們是你的真身,你何苦如此!”流雲眉頭緊鎖。
“我不甘心,憑什麼這樣對我們,我付出的少嗎,我等了她上萬年,我不甘心!”夜陶推開流雲的扶持,倔強的轉身。
夜風拂過,破碎的衣衫隨風飄搖,墨黑的長發淩亂,頹然的背影讓人心酸,萬千默默等待的孤寂似乎在一瞬間蔓延開來,陷入其中,那是令人窒息的寂寞和淒苦,如海般深幽不見盡頭,如山般高峻不可攀登,深深感染了同樣心海難平的流雲,再多的語言都是蒼白的,無力的,紓解不了前方那個憂傷男人的心緒,所以他沉默了。
抬首靜靜的遙望著千年萬不曾改變的過的皎月,流雲感慨萬千,幾千年前他們就可以脫離妖籍,榮登天界,可惜,因為心有羈絆,他們選擇了凡塵,夜陶更是選擇了男身,在茫茫凡塵中執著的尋找著那株蒲草,不管歲月如何流逝,滄海如何桑田,執著的尋找著,獨自品嚐萬年的孤寂和淒涼。幸運的是他們終於找到了,可是卻隻能冷眼旁觀她的悲和喜,這是何等的折磨!
唉,流雲長歎一聲,望望獨立良宵中的夜陶,夜陶的愛是熾熱的,是奔放的,義無反顧付出,行露於外,而他自己的愛卻是隱忍的,看似雲淡風輕,實則同樣狂熱,萬年前他們失去了她,經過萬年的等待,還要再次錯失於她嗎?流雲捫心自問,再次等待萬年嗎,他還能等得下去?
或許再次經曆萬年後,前方那個蕭索憂傷的男人就是自己的寫照,而他流雲同樣也厭倦了無休止的等待。
“夜,喝一杯去,一醉解千愁,我記得你私藏了不少的桃花酒!”上前攬住夜陶的肩,流雲看似沒心沒肺的玩笑。
“桃花酒?那是我釀給夜蝶的!”夜陶聽到桃花酒後,條件反射的拒絕。
“老友,不是吧,這麼小氣,不就是幾壇美酒,我們可是相依為命上萬年了,難道你的心中隻有那株草不成,這麼說會讓我好傷心的!”流雲說唱俱佳的誇張嚷嚷道。
“你!”夜陶不耐煩的凝眉,冷寒之氣瞬間迸出,冷冷的瞪了流雲一眼,“流雲,不要惹我,今晚我心情非常不好!”
“行啦,知道了,不打你桃花酒的主意,別這麼嚴肅,我請你,走,走!”流雲淡笑,欣慰的看著老友情緒緩和,恢複冷靜。
花前月下一壺酒,對酒當歌,美酒入愁腸,愁上心頭,沉默的推杯換盞後,兩人皆有醉意,夜色漸沉,木屋前的柳樹下石桌上,失意的兩個男人酣然而睡,歪倒的酒壇猶有點滴美酒不住的滴落,清幽的夜色中,微小的滴答聲清晰可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