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馥起初還同燕榕一般騎了馬,待她策馬沿著山路一直往上,卻覺著漸漸有幾分呼吸困難。
燕榕見狀,卻是命眾軍士停下歇息。雖說此山名喚神嶺雪山,可山腳之下卻是碧草嬌花,藍天淨土,宛若無人之境。此山罕有人登臨,並無上山官道,卻又不知從何處落下了柑橘種子,一路上竟滿是橘樹。
燕榕不由笑道:“難怪景明每年回京,都帶著滿滿一車的柑橘。”堂堂輔國將軍,竟是於閑暇時節做起了山中果農。
林馥剛剛端起竹筒飲了一口水,卻是笑道:“殿下的口氣好酸。”不過說了這麼一句話,竟又覺著頭暈目眩。
燕榕扶著她坐於一塊平整的大石之上,而後撫了撫她的後心道:“棲梧山不過百餘丈高,可神嶺峰足有一千二百丈,若是行走得急了便會有乏力嘔吐之感。”
林馥不由呼了一口氣,“此處有多高?”
“已有千丈。”燕榕道。其實寧遠城、嶺山城、遙城皆為神嶺峰下,這一路行軍來看,道路並不艱險坎坷,若非山頂常年積雪,翻山越嶺也不是不可能。
林馥遙遙望向山頂,那裏是常年不曾融化的積雪,遙想蒙峰率士卒從山頂翻越而下,也不知這一路遇到了多少未知的危險,是什麼促使夷人不顧性命地侵略邊境?
想到此處,她便又回頭看了看三個已經困頓不堪的夷族軍士。他們此番俘虜夷人共一十三人,昨日射殺二人,今日又帶了三人上山,想必最後能夠活著回去八人已是萬幸。戰爭的殘酷便在於此,或許你明知前路沒有生機,卻還要永不回頭地走下去。
林馥還在出神,卻聽慶安王道:“林馥,你隨我過來一會。”
“去做什麼?”林馥跟上他的步伐,卻見他詭計得逞似的露出兩排白牙,“小解。”
“胡鬧。”林馥瞪了他一眼,那模樣在慶安王看來,似乎是害羞。
“此處荒無人煙,太傅一定要替本王站崗。”燕榕捉著她的手,“萬一有猛禽出沒可如何是好?”
“路上連動物的糞便都極少,何來猛禽?”林馥反問。
“既是沒有猛禽,不如……我們今夜宿在山上?”慶安王興致盎然。
“荒唐!”林馥反對道:“放著好好的寧遠城不回,你竟是要露宿荒山?”
“我想同你單獨相處。”燕榕一邊說,一邊竟是解了腰間的錦帶開始摸索,“如同現在這般。”
分明是一國親王,竟是比市井潑皮還要下流。林馥嫌惡地轉過身去,“我在此處等你,快些!”
燕榕道了一聲“好”,卻忽然沒了聲響。
林馥忍不住轉過身去,卻見他正半蹲著身子躲不遠處的草叢之中。她不由喚了他一聲,卻見他轉過身來,對她做了個“噓”的手勢。他眼神篤定,神色緊張,哪裏還有半分無賴模樣。
林馥便也在他身側蹲下,但見不遠處的山坡之上,數十南楚子民圍坐在一起,似乎已經許久不曾吃喝,模樣疲憊不堪。
“他們是何人?”林馥問道。
“先前流放至嶺山城的重刑犯。”燕榕在她耳畔低聲道:“你入仕不過兩載,自是不認得。”
燕榕的目光一一掃過眾人,“為首的那人,便是宗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