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景岫將哥哥的信箋翻來覆去看了幾遍,不由想到自己乃是今年被破格錄入進士科,而女子參加進士科考試將從明年開始。如此說來,太傅當年竟是犯下了欺君之罪。所謂欺君大罪,足以株連九族!
可陸景岫又想起慶安王同太傅親密無間的模樣,他又豈會不知她的女子身份?若是慶安王與太傅結成連理,則意味著太上皇、陛下、皇後、公主皆要受到牽連?恐怕無人敢這般大膽,定太傅一個欺君之罪。陸景岫終是鬆了一口氣,擦淨了眼淚,伸手將信箋放在燭台上點燃。
門外忽而有下人道:“夫人,家主正往臥房而來。”
汪氏今日才教導她,夫君放衙歸來,身為家中主母,當盛裝相迎,替夫君備了熱水、巾帕,淨麵洗手才對。可她此刻別提盛裝,便是方才哭過,連臉都沒來得及洗淨。陸景岫情急之下撥倒了燭台,半根紅燭滾了幾圈,“唰”地一下燒著了及地的帳幔。
陸景岫驚慌失措之際,便聽有人“砰”的一聲踹開了房門,不由分說將她扛在肩上,大步流星地出了臥房。她隻覺頭暈目眩,便被人放了下來,而後對上一張宛若南楚律例般嚴肅的麵龐。
家丁呼喊著,“走水啦!”有幾十名壯丁持了水桶器具,舀了花園小池中的水便往臥房裏潑。
嶽臨江上上下下地打量著她,“可有傷到?”
陸景岫搖搖頭。
“方才在房裏做什麼?”他又問。
“看書。”她不假思索。
“看書為何哭紅了眼?”嶽臨江不由笑了,“再編?”
“記不住,故而急得哭了。”陸景岫答。
待到火勢熄滅,嶽臨江便也知曉她看得是什麼書,竟是一本薄薄的嶽家族譜。若是連這東西都記不住,她春試的榜眼難道是舞弊得來的?
既是家主臥房走水,今夜住不得人,嶽臨江徑直帶著她往禦街僻靜之處的宅邸而去。陸景岫記得那個地方,一路上愈發輾轉難安。
“你很焦慮?”嶽臨江問。
陸景岫點頭,“郭侍郎的夫人教導我說,世族子女在訂婚之前先合八字,八字合則訂婚,訂婚禮後又有半年之期,若是期間雙方家中平安,則於半年後成婚。也有訂婚之後,家中災禍連連,近親久病不愈,如若這般,雙方實不宜成婚。”
郭侍郎乃是工部侍郎郭原,夫人即汪氏。郭原是臨玉的舅舅,汪氏乃是舅母,說起來遲早是一家人,可她字裏行間倒是分得清楚。嶽臨江皺了皺眉,卻是將她往懷裏一帶,“你這一把火燒得很好,日後家族紅火,夫君青雲直上,皆要仰仗夫人。”
陸景岫被堵得啞口無言,這般災禍也能被這信口雌黃之人說成是吉兆?她無奈地歎息一聲,掀開轎簾向窗外看去,但見煙雨暮色,隱約有了入夏的氣息,可是千裏之外的神嶺雪山仍舊積雪不化,亦是分不清春夏秋冬。
因為嶺山關失守,南天大王意識到夷國正乃用人之際,萬不可斬殺了烏羽族第一勇士蒙峰,因而又複起用他為帥,糾集南夷全境勇士,駐守陰丘城。
南楚既然攻克了嶺山關,下一步必然直攻陰丘,輔國將軍與眾將領一番商議,決定親自帥兩千士卒在陣前叫罵,引蒙峰出城。蒙峰雖然勇猛,卻是個武癡,如遇敵手定然不肯放過,反是要親自迎擊,於陣前單挑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