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木靈(1 / 3)

司徒府後院一座花園,雖在秋末,竟也百花齊放,殊為神異,乃京城一絕。司徒張老大人每有好友來訪,便總是將之請往後院,既為尊敬,又顯自得。然近一月來,雖來來回回,朝中好幾位大人欲往他花園中品酒賞花,皆被老大人一口回絕,煞是詫異。

隻有府中在後院伺候的小廝才知,這院中已住下了客人。那位客人年紀輕輕,卻引得老爺、公子另眼相待,每日裏三次問候,一次探望從未落下,叫小廝們好一陣猜疑,心頭都暗道:這位年輕公子哥,難道是皇子不成,否則何以得老爺如此重視?嗯,以後,須得好生照料才是,他日,若是登得大寶,指不定也能想起咱們奴才的好來。

是以連日來,楊泊安住得甚為安逸,府中張老大人關心備至,張敬宗更日日探望照料,小廝們也絲毫不敢輕視於他。令得悶悶不樂多日的夭夭亦有了些笑容,時不時打趣道:“公子爺,夭夭這短短幾日,竟重了好多,之前清婉姐姐給我做下的衣服,又有些小了。”說道徐清婉,二人臉上黯然,不再多言。

午睡方醒,張敬宗又帶了好些人生靈芝等寶藥,口中笑語連連,道:“我聽父親言道,近日朝中多位大臣上書陛下,反對公主和親,瓊琚這些時日,也有了些笑容。”

“那便恭喜哥哥了,他日二位喜結連理,小弟可是要與哥哥一醉方休的。”楊泊安戲謔道。哪知他話音一落,便聽身後夭夭撲哧一笑,道:“公子爺,你一醉方休便好,可若是張公子也一醉方休,那瓊琚公主可不得找你麻煩?”

張敬宗羞得滿麵通紅,一時說不出話來。接著聽楊泊安續道:“這幾日,我常聽伯伯言道,南越兵強馬壯,若是咱們拒絕公主和親,豈不怕惹惱了他們?”

“兄弟此言在理。不過,朝中大人們都以為南越不臣之心早起,便是咱們送了公主過去,也無寸功,屆時,若是南越以公主為要挾,咱們才更要束手束腳了。”他二人心知肚明,本朝與南越之戰,在所難免,天下蒼生更將麵臨一場浩劫,這般花團錦簇的光景又能持續多久呢?

他二人這般長籲短歎,夭夭卻不知家國大事,隻上了好茶,請二人品嚐。一股茶香寥寥醉人,遠處司徒張老大人人未至,笑語先至,隻聽他言道:“外間國事煩憂,此地卻清香沁鼻,當真是個世外桃源啊。”轉過花叢,他灰白的身影露了出來。

楊泊安與張敬宗當即站起身來,一一告禮。隨即,便聽楊泊安道:“伯伯,我聽宗哥說朝堂諸公欲以百萬之師與南越一戰,不知此言當真?”

張老大人拿起茶杯抿了口茶,長歎一聲,緩緩言道:“真倒是真的,不過此人說夢而已。二十年前,舉國之力尚有三十萬雄兵威懾天下,二十年光陰煙塵滾滾,三十萬雄兵不剩二成,如何能與南越七十萬披甲士一敵?”

“伯伯何需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我觀天下百姓心向我朝,若是陛下昭示天下,豈不能籌齊百萬雄兵?更況南越蠻人粗鄙無度,天下人必不致令其功成?”他素來少涉朝政,隻因這幾日在張府養傷,時不時聽到張氏父子言談之中露出的一二消息,悲觀無奈之情溢於言表,此時乘機寬慰道。

張老大人何嚐不知他心中所想,眼中看著他身材麵貌,直與二十年前義弟楊知客無異。當年自己兄弟二人立誌匡扶社稷,青史流芳,不意當年巧遇葛氏女,楊知客一見傾心,一世抱負雄心毀於一旦,當真可笑可惜。

爾後義弟楊知客夫婦隱居西蜀不出,自己雖多次派遣親信門人前往遊說,皆不能逆轉他的心意,雖在萬分無奈之下,收了愛子敬宗為弟子,傾囊相授,以全他報國之心,卻終究喪身於溫柔鄉中,不由得令人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