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月將胸中怨念一一道出,怒氣終於得以紓解,漸為感傷所替。
三個聽眾,卻是麵色各異。
拓拓年歲略小,很多事情並不曾親身經曆,此刻落入耳中盡當了故事來聽,除了隨心月講述時的渲染有所情緒波動外,還是新奇居多。
薩門與心月榮辱與共日久,聽她提及塗山氏盛衰起落,亦有感觸。也知那些是非之中,站在塗山氏族角度難免抱屈,但因確有不當之處,盡怪他人不得,遂行勸解一二。
直至聽到心月提及心宿卸職時,臉色卻古怪起來。先是訝異,似乎沒想到心月會於此事上一直耿耿於懷,後又莫名紅了臉頰、耳根,再後,又似帶了滄桑、失落。
顏色紛呈變了好幾回,然後囁嚅問道:“心月,你當真不知因何會被卸任?”
“嗯?”心月抬眉,難道他知曉隱情?
“人生不相見,動如參與商。”
心月沒太明白,看著薩門想了半天,猜疑道:“你是說,奪我司職,是他有意為之?”隨即惱羞,“我會看上那隻水猴子?勞他提挺大人保媒拉纖!”
商星,心宿。參星,參宿,參水猿,彼時由巫支祁領職,後來犯事換了人。參商二星,此出彼沒,猶如曼殊沙華花與葉,永無相見之期。
薩門聽了她的惱羞之語,麵色又變。似在考慮要不要和盤托出,掙紮片刻,到底不想讓心月因了誤會一直心結難解,遂道:“是我求的他……”
半句話道出實情,後半句卻是再也開不了口。
很早以前,或是遣送計劃開始之初,或是尚在原鄉,忘了具體是什麼時候,他便對心月存了傾慕之意。隻是礙於戰亂、忙碌和其他種種原因,一直不曾宣之於口罷了。
直至締造新世界領了布星任務,心月奉命司職心宿之責,而他卻因擅水,被派去了參宿輔佐星主,薩門才覺按捺不住。
朝夕相對,未必一定就能生出情來。但是倘若連見麵也不能,那就半點兒機會都沒有了。
於是,等到參商二星事務入了正軌,他便向上道明心跡並請辭。結果提挺世子立刻準奏,不僅放了他,一並連心月也被解了職。隻是為防刻意難成美事,不曾向心月說明內情。
解職後,薩門有心尋個恰當的時機告白並求娶,奈何竟又遭逢變故成了赤鱬,並失了幻化雙腿的能力。本就高下有差,如此這般,更不願辱沒心月,遂又將心思悄然掩下不曾再提。
他以為,憑著默契,心月多少會有感知。不想她竟絲毫不曾領悟,還將卸任之事當成了提挺世子的刁難,介懷至今……
有時候靈犀不通,其實也非對方魯鈍。
心月猛然知悉卸任之事是因薩門而有,先覺難以置信,而後便覺如遭背叛,下意識便要雷霆大怒。忽而又似想到了什麼,捏了捏拳,強行忍下發作。
偏又不肯麵對心中那一點如同星光的微亮,轉了話題道:“說了這許多,你總有說辭替他開脫,我且問你,莫名其妙沒了雙腿,你就不恨?好端端的逍遙仙家做不成,被遣來這逼仄之地擔了魔職,你就不恨?蜷縮一隅,連查探遭難緣由也不能,你就不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