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對麵的人又一次後退,瘟神往那腳下看了看,心情徹底跌回穀底。
再抬眉時,溫軟嬌柔的小女兒姿態盡去,麵泛冷嘲反問道:“你們看見我殺人了是不是?那你們有沒有看見之前發生了什麼?”
對麵沒有回應。
他們並沒有親眼看見歡顏殺人,更不知道此前發生了何事。
父子二人趕到時,隻遠遠看見天空驚現異狀,然後有個仿若歡顏的背影懸浮在繚亂的陰霾中。瘟神怒而出招,不過是轉瞬即逝間的事。等到趕至近前,看見的便是滿村死寂。
滿地橫臥,唯獨那個疑似歡顏的背影好端端地站著。
雖未親眼見證屠滅經過,但是憑著這點,有些事情也是不言而喻了。
對於父子二人來說,眼前這位,不過是容貌酷似歡顏的一個,妖魔。
近在咫尺如隔天涯,良久的沉默,越發突顯出彼此間再也無法逾越的鴻溝。
最後,還是瘟神又一次主動開口,打破了這種讓人窒息的安靜:“他們逼死了我娘。”
“娘?”對麵的少年一驚,隨即朝著滿地屍體衝了過去,“娘!”
漢子看她一眼,保持著距離怯怯繞過,然後跟著兒子疾奔而去。
瘟神心內一陣籲歎。
他們聽見了“娘”字,卻徹底忽視了那個“我”字。
罷了,終是回不去了。
闔目咽下所有軟弱,睜開眼時不再理會身後,瘟神朝著虛空冷冽喚道:“回!”
“小神來了!”老頭聞言現身。
待要離開之際,瘟神還是出現了片刻躊躇,朝老頭吩咐道:“本座自回,你且暫留片刻,協助善後。”
“是。”老頭恭領授命,提醒道,“瘟神殿已遷至天柱雷城,殿主莫要走岔了。”又問,“殿主吩咐小神留下善後,具體需要做些什麼?”
“此地死傷,本座所為,你且想法子免去無關之人的牽連。然後……”聽著身後的嚎啕,捏拳掩下艱澀,狀似決絕道,“抹去他們有關本座的記憶。”語罷,如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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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塵聽完少女的追憶,對於是是非非自有衡量,也對某些事情心存疑問。隻是礙於話題行進到此,覺得理應開導為先。
遂道:“他們未必不再認你,畢竟不知道事情始末,而你也走得過於匆忙了些。”
瘟神看著茶碗麵起自嘲:“你不了解這一家人。”
“?”
“他們太過善良。”
女兒被人排斥,寧可以自己的方式去維護,也不願意與人紛爭。便是起了衝突,便是形勢所迫需要與人據理力爭,也是不帶半點報複惡意,僅僅隻為守護。
如此心性,又怎會接受一個屠滅了滿村上下的她繼續做家人?即便知道事出有因,也會覺得那些人罪不至死,至少,不該是眼前那等盡數寂滅的景象。
哪怕是對那些官兵,也不該如此。
他的父兄,無論有沒有看見之前那些癲狂與殘忍,都不會接受一個殺了人的女兒和妹妹。老祖和其餘幾位兄姐,也不會。
瘟神的回答簡明扼要,並未說出更多心中所想,落塵卻意外聽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