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4年夏天她在彰城火車站買了票上了火車,車廂裏人很多很悶熱,等她擠到座位旁邊已經是大汗淋漓了。她把箱子放到行李架上,才坐到座位上用手絹擦汗,這時候看到門口的地方亂了起來一個日本軍官出現在門口,他握著軍刀匆匆的向這邊走來。兩邊的人紛紛給他讓道。走近一看才知道是何野競宏。和野競宏臉上淌著汗,發現了她幾步走到了跟前。
“你不是有重要任務,不能過來嗎?”她驚奇的問。
“我和池田大佐請了一小時的假,騎摩托來了。”他坐在對麵的座位上。
“你這麼忙不要來了,我過幾天就回來了。”她說。
“那裏很亂很可能會打仗,你還是別去了?”他的樣子很焦急。
“哪兒都亂,哪兒都在打仗,中國有不打仗的地方嗎?”她反問。
他怔了一下:“我——不放心你。”
“你放心吧,我是中國人,在中國的地方,有什麼不放心的。”她輕聲說道。
他歎了口氣。
和凝解釋道:“我好久沒有家裏人的音訊了,很擔心她們,我妗子身體不好,妹妹還小,我很擔心她們。難道永遠在打仗,我就永遠都不用去嗎?”
何野競宏歎了口氣,他從內衣口袋裏拿出一個東西默默地放到了她的手裏:“我的護身符,你拿去,陪伴我很多年了。”
她拿過那個東西看著,那是一塊和田羊脂玉牌,那溫潤的玉色散發出乳脂般的光芒,那是一個浮雕,刻得是天空中兩隻大鳥,上邊的海冬青凶狠的向下俯衝,下麵是天鵝勇敢的迎戰,可是,這塊玉牌讓她有似曾相識的感覺,她抬起頭驚訝的看著他。
他點了點頭肯定的說:“是你的,物歸原主了。”
她想再問什麼,然而火車的汽笛響起了,她急忙推著他說:“快下去吧,火車要開了。”
何野競宏看著她,目不轉睛的凝視著她,突然用那隻沒有握軍刀的手用力的把和凝拉向自己這邊,在眾目睽睽之下,把和凝的頭摟在自己的懷裏,她抗拒的掙紮著,卻沒有掙開,感受到他那汗濕有力的胳膊,聽到他狂亂的心跳,在這之前這個日本人永遠都是溫文爾雅,彬彬有禮的樣子,她被動的趴在他的懷裏,心突突的跳著。
他使勁的親了一下和凝的額頭,整個身體都是顫的。
在耳邊和凝清晰的聽他說:“——你答應我,一定要平安無事的回來。”
火車的笛音再一次響了起來,他鬆開了她,站起身向車門口走去,走到門口又戀戀不舍的回頭看她,火車已經開了他才跳下車去。
一種酸楚衝擊了和凝眼眶,競有一種生離死別的感覺,她轉過頭抹去了淚水,她想,她這是怎麼了?
一整天了火車走走停停,夜深時才在一個小站停下。和凝下了車來,車站很冷清沒什麼人,她拎著箱子先在一個餛飩攤前吃了一碗餛飩,又順著攤主的指引找到一家站前小旅社住了下來。
她被老板娘領到一個單間,老板娘提著馬燈給她照著,屋裏黑乎乎的又潮又悶,她把行李放下又去洗臉,洗完臉整理被褥就要睡覺,這才發現床單枕頭髒的幾乎看不到原來的顏色,還有難聞的味道,床上的蚊帳更像糊了一層厚厚的油泥,她隻好和衣躺下了,老板娘進屋送熱水,看見她沒放蚊帳便善意的勸她要放下蚊帳,蚊子多得能吃人。她抱著胳膊不動,老板娘便走到她的床邊替她把蚊帳放下了,因為很累了,她拴上門後不久就沉沉的入睡了。
第二天早上,老板娘替她雇了一輛驢車向西進發了,同坐在車上的是母子三人,母親也不過比她大幾歲的年紀懷抱著兩歲多的男孩叫寶來,身邊的女孩子已經有九歲了,叫招弟,她們要回娘家,她娘家和和凝要去的方向相同。母親叫巧珍,娘倆都很健談。
招弟對和凝很仰慕,覺得她是大城市裏來的人,不停的向和凝問著問那,和凝便和她們攀談起來。
“你爸爸呢?爸爸怎麼沒來?”和凝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