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兒姑娘見陽雲漢進來,一雙美目也是凝視著他,一霎那間二人目光仿佛膠著在了一起,時光在此刻恍如突然停滯住,又恍如瞬間流逝了千萬年般。
眾人耳邊突然傳來寇準的大笑聲:“眾位英雄,多日不見,快快入座。”原來寇家曾是錢家的世交,錢惟濟為了感謝四人的大恩,給足幾人麵子,又知道幾人也曾救過寇準,所以特地邀請了寇準,果然寇準欣然應允前來赴宴。
楊千山、淩孤帆和趙破空趕忙上前去和寇準見禮。陽雲漢和如兒也被寇準的大笑聲驚醒,如兒的臉瞬間紅了,悄悄低下頭去,陽雲漢趕忙跟上幾位兄長,過去和寇準見禮。如兒身後的丫鬟荷葉見狀,偷偷抿嘴一笑。
此時分廳館裏的一女子走了過來,引著眾人落座。此女子娉婷秀媚,桃臉櫻唇,玉指纖纖,秋波滴溜,卻是會仙樓中的一等官妓季惜惜,特地被安排來服侍眾人用餐。
待眾人坐定後,各式菜肴絡繹不絕上來,朱紅盤碟乘的菜蔬、時新、果品、肥羊、嫩雞、釀鵝、精肉等等,眾人所使一應器具更是由純銀打造而成,看得人眼花繚亂。
季惜惜忙團團給眾人斟上會仙樓獨有的玉醑美酒,錢惟濟站起身來,舉杯說道:“這頓酒宴我特地邀請寇大人一起,感謝四位英雄對我和如兒妹子的救命之恩,讓我們先共飲一樽。”眾人舉杯一飲而盡。
寇準接著又舉杯,說道:“我借錢公子的酒,也敬一下四位英雄。”眾人忙紛紛起身,又飲了一杯。酒過三巡,季惜惜上前給眾人施禮說道:“小女子給眾位官家唱上一曲。”說完,她走到桌旁,輕啟朱唇唱到:
“佇倚危樓風細細,望極春愁,黯黯生天際。草色煙光殘照裏,無言誰會憑欄意。
擬把疏狂圖一醉,對酒當歌,強樂還無味。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
唱的卻是近來在東京名聲鵲起的才子柳永所寫的《蝶戀花》,隻聽得季惜惜字真韻正,歌喉婉轉,餘音繞梁。陽雲漢聽到“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一時間仿佛癡了,直到眾人鼓掌喝彩,才被驚醒過來。此時如兒也起身施禮,向眾人說道:“我也敬陽公子和眾位大哥一杯,感謝各位的救命之恩。”眾人又是共同喝了一杯。
正在這時,一陣大笑聲從門外傳來,一人挑開門簾走了進來,大喝一聲道:“好一句擬把疏狂圖一醉啊。”伴著聲音走進來一位麻衣道人,隻見此人以麻辮為衣,神態飄逸,麵色紅潤,雙瞳凝碧,顏若童稚,完全不似五十五歲光景。
這麻衣道人走進來後,舉目掃了一下眾人。此人雙目光華內斂,舉目掃視之間,好似一陣和煦的春風,輕拂過眾人身體,滿屋子的人竟都有通體被看穿的感覺。
麻衣道人盯著正中間的寇準說道:“這位大人額角高聳,鼻若懸膽,口形方闊,黑睛吐光,眼大波長,必是地位尊崇,位列君側。正是龍眼黑睛吐彩光,巍巍宰輔懷忠良。這位可是當朝宰相寇準寇大人麼?”
眾人都以為此人和寇準相識,卻聽寇準說道:“這位大師僅憑麵相竟能識得我?”眾人這才知道原來寇準也不認識此人。
麻衣道人開口說道:“世事無相,相由心生,可見之物,實為非物,可感之事,實為非事。物事皆空,實為心瘴,俗人之心,處處皆獄,惟有化世,堪為無我。我即為世,世即為我。能識得寇大人又有何難處呢?”
寇準心中歎服,知道來的是一位高人,忙命人添加座位碗箸,請麻衣道人入座。
這麻衣道人也沒客套,直接落座,卻未動碗箸,仍是對寇準說道:“嚐聞寇大人猶如文皇之魏征,今日一見果然豐神異彩。隻是我觀寇大人之麵相,卻有一言相贈。持而盈之,不如其已。揣而銳之,不可長保。金玉滿堂,莫之能守。富貴而驕,自遺其咎。功成名遂身退,天之道。周之薑尚,越之範蠡,秦之張儀,漢之張良莫不如此,望寇大人三思。”
寇準此時正是春風得意之時,哪裏能聽得進麻衣道人的話,哈哈大笑道:“命由己造,相由心生,世間萬物皆是化相,心不動,萬物皆不動,心不變,萬物皆不變。”
麻衣道人接口說道:“天地之道,極則反,盈則損,還是望寇大人思量。”
寇準輕撫長須,雙目放光,說道:“我之誌向,古之欲明明德於天下者,先治其國。欲治其國者,先齊其家。欲齊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誠其意。欲誠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後知至,知至而後意誠,意誠而後心正,心正而後身修,身修而後家齊,家齊而後國治,國治而後天下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