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章 注視(1 / 2)

夜裏,風聲蕭瑟,星幕低垂。

北堂無歡將一杯清茶端到流雲道長身前,說道:“今天雲凡的事,你怎麼看?”

對於北堂無歡親自斟茶倒水,流雲道長似是極為享受,一張老臉滿是得意,聽到老友這般問,麵色更是不以為然,笑道:“還能怎麼看,站著看唄!”

“你……哼!”

北堂無歡頓時愕然,看著這個平時一本正經,下來卻無恥之極,一百多年從未有所改變的臭道士,恨不得一巴掌抽他臉上。

流雲道長淡淡一笑,說道:“其實你心中已然明白,又何必問我?先前雲凡脈象奇特,身體詭異,多半便是蚩尤之血的緣故。可後來,雲凡恢複正常無異,我想也是他以自身意識壓製住了蚩尤之血。”

北堂無歡點了點頭,然而眉心那一點皺紋卻依然沒有舒展開,“可是,若是他再行殺戮,蚩尤之血隻會越來越難以控製,你有什麼辦法?”

流雲道長抿了一口清茶,淒然笑道:“我如果有辦法,早在中州之時便和張師兄替他驅除此邪物了,何必等到今天。”

北堂無歡仍然不肯罷休,對於雲凡,他內心極為欣賞,尤其是在這一次和厲昊軼將楊逸救回來之後,他深深覺得四方城欠這孩子一個大情,所以他實在不願看到雲凡為蚩尤之血所控,墮入魔道之萬劫不複之地。盡管,厲昊軼對雲凡極為信任,但是那也不過是意氣用事,他還需要另尋其他辦法。

“就連你那行蹤莫測的師叔也沒有辦法嗎?你不是說在魔之沙漠,令師叔還救過這孩子一命,那麼必然能夠看出他體內的蚩尤之血。”

看著這位相交多年的朋友如此著急,流雲道長隱隱看出了什麼,當下微微搖頭:“師叔向來都是順應天道,且不說他有沒有辦法,即便有,既然當時他沒有出手,那麼現在依然不會出手。”

北堂無歡驀地臉色一沉,說道:“可他畢竟是個不過二十的孩子,蚩尤之血的力量你我心中都明白,憑他現在的修為和意誌,根本不可能控製蚩尤之血,難道要眼睜睜看著……”

流雲道長不容他說完,當即截然道:“我知道,你是因為雲凡為救楊逸與鬼帝奮力一戰,激發了內心的殺戮之氣,以致於蚩尤之血衝破禁製發作而心存愧疚,可是你我均非聖人,難道還能逆天而行麼?”

北堂無歡頓時無語,冷哼一聲,坐在椅子上不再說話。

“哎,”麵對北堂無歡的生氣,流雲道長也是深深歎了一聲,臉上頗有滄桑之意,說道:“一百多年了,一直擺著張臭臉,喜怒不形於色,人生還有什麼樂趣?”

北堂無歡頓時一愣,爭辯道:“如今四方城變作這般模樣,你還跟我談什麼樂趣?真是不知所雲。“

卻聽流雲道長微歎一聲,繼續說道:“好,我知道,你北堂先生剛直不阿,素來有‘鐵麵判官’一名,但是老朋友,似你我這般年紀,生死早已看透,更不會在乎這些虛名。”

說道這裏,流雲道長將手中清茶放在桌上,極為惋惜同情的說道:“可你總也該為自己活幾年吧?大半輩子心血都放在四方城上,可如今呢?”

北堂無歡不由一怔,隨即麵色一沉,望向流雲道長說道:“四方城是我和三位兄長一手創立,你叫我如何放得下?”

流雲道長微微搖頭,說道:“你騙得了別人,騙不了我。咱們近兩百年的交情,我深知你的秉性,區區一座城,生不帶來,死不帶去,你根本不會留戀。莫怪我老道說話無情,個人生死有命,此乃天數,任何人阻止不了,也改變不了。其實,死者死矣,無論生者如何悲痛,始終不能改變什麼,你內心真正放心不下的是楊逸,是雲凡,是這幾個少年孩子。”

聽到流雲道長這般說,北堂無歡漸漸垂下頭,低聲道:“那又怎樣,我就是在意整個天下又有什麼用?可是我依然做不了什麼,逸兒我救不了,燕兒的寒毒我驅除不了,就連雲凡那孩子體內的蚩尤之血,我依然幫不了他。”

看著北堂無歡如此自責,看著他空蕩蕩的手臂,流雲道長心中頓時一陣憐憫,低聲道:“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天意。就讓我們相信這些孩子吧,話說回來,你我還能多活幾年?天下終究都是這些後輩的。”

北堂無歡茫然抬頭,看著漆黑的夜空,似乎星星越發明亮了許多。星輝如雪花般灑下,照亮了整個四方城,空蕩靜謐,淒涼無聲的四方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