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個月後。
七月二十五日,胤祥生母章佳氏薨。閏七月初二諭禮部:“妃章佳氏性行溫良,克嫻內則,久侍宮闈,敬慎素著,今以疾逝,深為軫悼,其諡為敏妃。”
誠郡王胤祉因在敏妃喪期百日內違反喪儀剃發,被降為貝勒。按喪製,皇子在母妃去世百日內不得剃發的。
這是他第一次因為對待葬禮的態度問題而被削爵,第二次是在雍正朝因為胤祥。不過胤禛與胤祥乃患難兄弟、生死與共,所以他第二次便沒有這麼好運僅僅是削爵了。
胤祉的八字肯定跟胤祥母子犯衝。
十四歲的胤祥被交於德妃撫養,從此與胤禛的關係又更進了一層。
胤禛經常奉命給胤祥講解算學,一起“趨侍庭闈,晨夕聚處;每歲塞外扈從,形影相依”。胤祥寫了詩後亦常向胤禛請教,胤禛後來還把他寫的詩全部搜集起來裝訂成冊。
“胤祥怎麼樣了?”兮兮伏在胤禛肩頭問道。
胤禛伸出一手撫上她雙臂,歎道:“跟我當初臨皇額娘大喪時一樣,久跪靈前,不肯離去。”
“我們……總要幫幫他才是。過得幾日,你將十三約出來,我們去郊外騎馬。”
“嗯。”
騎著出雲,胤祥仍是麵色戚戚,慢慢踱著。兮兮與胤禛對視一眼,便雙雙縱馬趕了上來。
“胤祥!”兮兮開口道:“終於,有一日我找到了陳麻子了,原來,他外出經商的兒子富甲而歸,他再也不用站在天橋底下風吹日曬,苦挨營生了。你瞧,我們以為他遭遇了艱難的處境,殊不知竟是可以從此逍遙快活,頤養天年了。孫瘸子,我也去看了,他雖不若陳麻子口才那般出神入化,卻也妙語連珠,生動有趣……”
胤禛聽得皺起了眉,這都哪跟哪兒啊?什麼陳麻子,孫瘸子的,你竟拿此等市井粗人跟敏妃娘娘相提並論嗎?遂尋上兮兮目光,抬頜暗示,腹語道:“說重點!”
兮兮心領神會,輕輕道:“逝去的人離開了,活著的人還要繼續……”
“小四嫂。”胤祥吸了口氣,回頭道:“我明白,我都明白,我隻是,隻是……”說著說著,又已潸然淚下。
“我了解那種失去至親的痛苦!要說這世上子女對父母的愛,能超越父母對子女的愛麼?我的弘暷與念四,他們才那麼小,就被歹人擄了去。若說是殤了,我哭個一年半載,便也可從此淡下心去,可我竟連他們在哪兒都不知道,他們能不能吃飽?穿的曖不曖?有沒有人打他們?罵他們?我都一無所知,我縱是萬般牽腸掛肚,也無法盡到一個做額娘的責任,為他們噓寒問暖,煮飯添衣。我的心,是終此一生也放不下來啊……”
兮兮說著說著已是情難自禁,聲淚俱下,忽下得馬來,掩麵而泣,一陣狂奔。
得見此狀,胤禛與胤祥也急忙下馬,追上兮兮,胤禛從後麵緊緊將她圈住,摟在心頭,愴然道:“莫要說了,莫要再說了……”
“四嫂……”胤祥心中一陣自責,見兮兮被胤禛穩住,駐足抽泣,便放下馬鞭坐在草地上,雙手扶膝,寥望遠方:“逝去的人離開了,活著的人還要繼續……離開的人不見了,留下的人也要繼續……”
胤禛扶兮兮坐下,轉而望向胤祥,同為自己至愛至親的人,我竟是不能阻止他們的眼淚嗎?我是他們的依靠,是依靠啊!
“我愛新覺羅胤禛今日對天起誓,將用盡全力再不會讓一生至愛至親之人受半點委屈,掉一滴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