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八年六月,和碩溫恪公主薨,年二十三。
十二月,和碩敦恪公主薨,年十九。
胤祥僅有的兩個親妹妹竟在同一年,一先一後皆因難產死在了蒙古草原。
至此,他再也沒有一母同胞的親手足了。
“四哥,當日你我曾經發誓將用盡全力再不會讓一生至愛至親之人受半點委屈,掉一滴眼淚……”胤祥眼中含有淚光:“時至今日弟弟方才明白,原來一切都是少年意氣,大言不慚,我竟是不能做到分毫!”
“你怎知她們過得不快樂?”胤禛望向遠處:“她們遠離了紫禁城,遠離了喧囂繁華,也許藍天白雲與青山綠水間才是她們心中真正想要的家……”
“家?”胤祥眼中布滿血絲,喃喃癡語:“何苦生在帝王家,何苦生在帝王家……”
“十三弟!你竟忘了我倆要齊心協力共築江山的麼?”胤禛斥道。
胤祥低頭不語,望著他哀痛的神情,胤禛仿若覺得時光又回到了三十八年。胤祥,他仍是那個因為失去母親而悲傷不絕的少年。
胤禛的心霎時軟了下來,他半蹲在胤祥的椅側,扶上胤祥肩頭:“你要節哀,逝去的人離開了,活著的人還要繼續……”
“四哥,時間,我需要時間……”胤祥含淚苦笑:“也許我現在唯一擁有的,便是時間。”
“你還有四哥,還有容兒,還有弘昌,還有很多盼望你振作的人在等著你呢——”胤禛的目光充滿期許與鼓勵。
“四哥……”
“毋用多言,我先回去了,莫要忘了,你還是當年那個拚命十三郞!”胤禛站起身來,轉身欲走,忽又回頭說了一句:“來之前你四嫂讓我帶的奶皮餑餑,我已在路上都替你吃下了。”
胤祥臉上擠出一陣感激的幹笑,還掛著尚未流盡的眼淚。
胤禛踏出大門,心中反複思量著那句話:“當日你我曾經發誓將用盡全力再不會讓一生至愛至親之人受半點委屈,掉一滴眼淚……時至今日弟弟方才明白,原來一切都是少年意氣,大言不慚,我竟是不能做到分毫……”
用盡全力再不會讓一生至愛至親之人受半點委屈,掉一滴眼淚……
我,做到了麼?
四十九年十月二十日,弘昀殤,年十歲。
至此,弘時已是府中唯一的男孩,被胤禛注入了大量的心血與希望。
弘昀離世的陰霾並沒有將雍親王府籠罩太久,因為胤禛又要大婚了。
康熙親賜工部侍郎年遐齡之女年語詩為皇四子雍親王之第一側福晉。
是胤禛的刻意謀營還是康熙本意如此?沒人知道。
成親當日,兮兮躲在房中不願出來,那拉氏來叫了兩回都被她以身體不適推搪了過去。
她裹著被子坐在床上,雙手抱膝,低低的下頜上還掛著兩顆淚珠。
我這是怎麼了呀?鈕祜祿氏與耿氏連著入府我都沒有這般難受過……
不敢出去見年語詩?怕她比我年輕美貌,比我乖巧溫柔?
為什麼福晉她們都能坦然接受?我已經在大清待了十二年了,竟還是不能真正地融入這裏麼?
年語詩,她一定是個極美的女子。
兮兮仿佛見她身著粉色喜服從側門而入,嫋嫋娜娜地邁著蓮花步,被胤禛牽引著,步入他們新婚的洞房……
外麵喜樂聲、恭賀聲不絕於耳,對兮兮來說,似乎都是一種索命的符咒,讓她幾近抓狂。
“我受不了啦——”兮兮捂著耳朵奮力地大叫。
“你怎麼了?”胤禛急步跨入。
猛然間聽到胤禛的聲音,兮兮猶如身處汪洋之中抓住一塊救命的浮木,正待撲入他懷中,卻瞧見他身著大紅喜服,胸前係著紅帶喜花,那紅,如血般刺眼。
胤禛坐上床沿,將兮兮一把摟入懷中:“你怎麼了?莫要嚇我……”
兮兮一把推開胤禛:“你不去成你的親洞你的房,卻跑來我這裏做甚?”
“一時瞧不見你,問了福晉,福晉卻說你不身子不舒坦,我便來看看。”胤禛將手撫上兮兮額頭:“好燙,你發燒了!”
“我根本沒病!”兮兮拂開胤禛的手,背對他道:“我,我是心裏有病……”
“你心裏有什麼不舒坦的?”胤禛扭過她的身子。
不願讓他看見自己滑落的淚,兮兮捂上麵頰,含糊不清地答道:“你快去洞房吧,免得新娘子等著急了……”
“那你怎麼辦?你真的沒病麼?”胤禛想要拿開兮兮的手,卻發現她用力的遮擋。
“你究竟怎麼了?”胤禛歎了口氣:“是因為我要娶別的女人了,你心裏難受麼?”
你知道,原來你知道,那你為什麼還要……
“四四……”兮兮伏進胤禛懷裏痛哭,胤禛輕輕撫著她的頭發:“你一向不是很大度的麼?”
我很大度?你知道麼?那全是因為愛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