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又礙於真正的國術門派派別森嚴,唐老爺子就算有心指點,他小葉卻已經歸了泰拳門牆,這改換門牆之事放到現在或許沒舊武林時期那麼眾人唾棄,卻終究不是什麼體麵的事。
唐老爺子也不好提到明麵上來。
葉高山如是猜測著,心道這有什麼拉不拉得下臉的,他自家事自家清楚,當初學泰拳是職業需求,他的那個泰拳老師也是身份獨特,根本不是普通的師徒關係。
這也是當初葉高山能在朱剛麵前扯什麼葉家拳的原因,否則他若是一個有門有派的人,再囂張狂妄也不會說這麼欺師滅祖的話。
想到此處,頓時不想磨蹭,起身便拜:“我正愁找不到窺探國術奧秘的門徑,心癢難耐,老爺子就來雪中送炭,正是時候,不嫌棄的話就收了我做個半路徒弟。”
唐老爺子愣了一愣,連忙去扶他:“小葉,起來起來,你有這個心我心中歡喜,不過你一個練到拳腳如刀的泰拳宗師,放到泰國開山立派都綽綽有餘了,我哪裏受得起你的拜師禮,快起快起。”
葉高山還是想岔了,他隻道唐老爺子是想收他為徒,卻不知道自己在別人眼裏也是一個了不得的人物,能把泰拳這樣至剛至猛的外門拳法練到巔峰,那是需要多麼龐大的毅力和勇氣。
純以筋骨皮論,唐老爺子都是自愧不如,他不過是占了內家功夫的巧字,以巧破力,以柔克剛,他一個化神境界的內家高手,連絕招都動用出來才將葉高山打翻在地。
這樣一個外家宗師,唐老爺子哪敢起收徒念頭。
好比你一個少林方丈,見到武當掌門,就算武當掌門功夫遜了一籌,你少林方丈難道就想收人家為徒?
大家都是宗師,就算身手有些差距,地位卻是仿佛,練拳人都講究可殺不可辱,一個宗師想收另一個宗師為徒,開什麼玩笑。
葉高山畢竟沒正兒八經混過武林,不懂其中道道,唐老爺子知他赤子真性,說拜就拜毫不作偽,然則就算對方年輕人肯放下身段,他也是不能收的,以免傳揚出去讓人覺得自己欺人年少,占人便宜。
“你不肯收我?真是麻煩,難不成要我天天上門找你試手。”
唐老爺子聽到葉高山這話真是哭笑不得,知道對方癡性發作,心中不但不起反感,反而更是喜歡。
芸芸眾生沉迷於紅塵肉欲,還有幾個人能有這癡心真性,武之沒落,難道僅僅是因為火器?滿眼所見,皆是被功名利祿取了心,蒙了眼的俗人,眼前一塊璞玉,不去雕琢,祖師爺也看不過眼。
“小葉,既然你沒門牆羈絆,我還有什麼可說的,我這一門拳法雖是自成體係,卻不開山不立派,祖師爺當年創出這門拳法就是為了強國強種,掃蕩外寇,但凡普天之下華人,心懷赤子,非是奸惡之徒,皆可傳授。你起來,師不用拜,拳我傳你。”
唐老爺子語意堅決,葉高山便不再堅持,他是赤誠之人,也不愛客套。
心中對唐老爺子已起了敬服之意,對他嘴裏的祖師爺更是心神往之。
“世上還有這等胸襟氣魄的人物,創出高明拳法,卻無償傳授他人,不立門派,不求虛名,光憑這點,就是董海川,楊露蟬都已不及,這人到底是誰。”
仿佛能看穿他眼裏的渴求,唐老爺子又道:“我這一脈,雖不立門牆,可傳承已逾九百年,祖師爺是要敬的,你隨我來,去給祖師爺上三炷香。”
還是練功房。
站在那副足有一牆之高的武將圖下。
圖下擺著一張紅木方桌,上麵置一銅鼎香爐。
唐老爺子點上三柱禪香,遞給葉高山,望著畫中身披紅戰袍,手執紅纓槍,凜凜如神人的武將肅穆道:“我這一脈拳法的祖師爺不是別人,正是南宋抗金名將嶽武穆嶽王爺。”
葉高山悚然動容。
心裏的一點猜測得到證實,胸中激起波瀾豪氣。
原來是嶽飛。
是那個寫下“壯誌饑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千古名句的嶽飛。
是那個讓金軍發出了“撼山易,撼嶽家軍難”哀歎的千古嶽少保。
是那個北伐中原,一口氣收複了潁昌、蔡州、陳州、鄭州、郾城、朱仙鎮,打得金兀術連夜逃竄,再向前跨出一步,便可光複淪陷十多年的中原,興奮大喊:“直抵黃龍府,與諸君痛飲爾!”的嶽大將軍。
也隻有這樣豪氣幹雲,指點山河的人物才做得出常人不敢想不敢做的決定吧。
心懷赤子,非是奸惡之徒,皆可傳授。
“好嶽飛,好嶽家拳!”葉高山恭恭敬敬持香拜了三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