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陸離心中自是感到有些委屈,但是他也明白師傅的良苦用心,所以也不敢埋怨鬆木道長,一時隻好老實呆在自己師傅的背上,一言不發,麵背思過。他盯著鬆木道長的後腦勺凝思良久,腦海中不知何時竄出一個奇怪的問題,自己的師傅為什麼會出家呀?他暗暗發笑,一定是被哪個女子給拋棄了,於是自己的師傅心灰意冷跑到這青雲深山處入道修仙,不問俗塵。哈哈!一定是這樣!他為自己的天才想法捧腹,一個不留神,差點從鬆木道長背上摔下來,於是他連忙抓住自己師傅的右手。
右手?!
下一秒他不確認自己抓住的右手真的是一隻手的存在,那粗壯的臂膀冰冷至極,像是沒有血肉的存在,但是他明明抓住的是一隻右臂,因為那隻臂膀就在他手中,隻不過這隻手似乎不那麼真實,像是嫁接而來,或者說更像是一隻假肢,他心中微微一顫,心中好奇火苗竄起升高。
“陸離!”背後之人沒有反應,他又叫了一聲,“陸離!”
“嗯!師傅!我在呢!”他一時反應過來,為了掩蓋自己心中的發虛,他又特意在末尾加了一句,“師傅,我在這!”
“你在想什麼呢?”鬆木道長語調略略拔高,心中暗暗思忖,難道自己剛才語言過於嚴肅,於是語調柔和繼續說道,“剛才是師傅錯怪你了!你不要怪師傅啊!”
“師傅!都是弟子的錯!我哪敢怪您啊!”
他此話一出,那鬆木道長不禁怒意又生,鼻息重重哼了一聲,但想到這孩子畢竟也是心地太過善良導致,一時也不好再過多責備,所以隻好和聲細語道了一句:“你剛才怎麼一句話也不說啊?”鬆木道長問道。
“弟子一時想不到要說點什麼,所以隻好不說了。”高陸離老實回答道。
“唉!”鬆木道長又是一聲長歎。
高陸離見他如此,隻當是自己又說錯了什麼,連忙問道:“師傅是不是我又錯了!”
“你沒錯!”鬆木道長簡單回答沒有再過多解釋,他想或許有的人就是天生如此,即使別人再怎麼有負於他,他也是會自我反省在先。或許自己的徒弟高陸離就是這樣的人,但如今江湖險惡,自己的徒弟卻如此憨厚淳樸,現在接觸的人都是他身邊的親人自然沒有什麼危險存在,如若他日自己不在他身邊,真不知他該如何應對那些城府深藏的敵人?
想到以後種種,他立刻覺得這孩子入世會有萬般凶險,既然如此也是該讓他下山好好鍛煉鍛煉了,就算是見見世麵也好的,一念及此,他轉換語調對著高陸離說道:“陸離啊!等找到了雲飛,我們師徒三人下山走走,你說好不好啊?”
“當然好啊!”那高陸離沒料到自己的師傅會如此一說,他已經很多年沒有離開過這青雲山了,外麵是怎樣一個世界?他想去看一看,想去到那個被稱作江湖的地方,體驗一下什麼叫做“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他不假思索地繼續問道,“師傅外麵的世界是不是很精彩?”
鬆木道長聽他問出這個問題,心中微微一頓,像是微風吹皺了一池春水,想到自己這數十年來的江湖經驗,想到了很多不為人知的過往煙雲,那埋藏在心中多年的秘密,那一襲殷紅的華麗長袍爬滿虱子。
三十年前他還不是鬆木道長,三十年前他也曾在這青雲山上,三十年前皇圖霸業隻是一場談笑風生,現如今真的是隻歎江湖幾人回?
他的眼裏開始煙雨濛濛,開始浮華萬千,他那早已沒有溫度的右手似乎又重新恢複了生命,他的手微微震顫,嘴裏悠悠說道,像是對著這茫茫青山訴說,又像是對著那茫茫江湖深深禱告:“外麵的世界很精彩,外麵的世界很無奈!”
那遼遠的壯闊又回到了身前,背上的少年還在想著自己的師傅不為人知的秘密,這右手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為何會如此冰冷?但搭在自己身上卻是又那麼溫暖!他不知道,他也無從知道,他又怎麼會想到這右手曾經沾染過多少江湖俠士的鮮血,曾經“十步殺一人,千裏不留行”!
“征衣風塵化雲煙,江湖落拓不知年。一生思破紅塵路,劍藏廬軒隱迷蹤。劍癡刀狂世紛紜,今將衣缽卸雙肩。萬戰自稱不提刃,生來雙眼蔑群雄。踏盡千山無人識,當初枉受成名牽。東風吹醒英雄夢,笑對青山萬重天!”
幽穀之上有歌傳出,那歌聲悲愴淒涼,那人豪氣衝天。
浩渺蒼穹之下,一人一劍一世界,一花一葉一如來。紅衣拂袖淩雲誌,敢叫日月換新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