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村的早晨夾雜著一股泥土的芬芳。
丁嘯秋已經傷勢痊愈,借著晨曦的旭日,朝霞絢麗無匹,聞雞起舞,吐息納氣,一日之計在於晨。
想想已經來到這孤兒村整整七日了,身上的傷勢已經痊愈,如今已完成南平郡王柳程勳所托,何不趁早南歸,將相關事宜交付後也好完成自己的自由之身。
他走到一棵歪脖槐樹之下,沉思良久,怔怔出神,想到一個月前那酒樓之中諸葛神算泥菩薩的金玉良言不禁引出九死一生之事來,仍然心有餘悸。
“千軍萬馬來相見,瀟湘夜雨遁去無,孤星入命迷途返,盲人瞎馬知西東。”丁嘯秋默然念道,兩腮緋紅,揣摩起這臨行囑托來。
這千軍萬馬定是指那江北大營,瀟湘夜雨我也體會了一番,隻是這後兩句“孤星入命迷途返,盲人瞎馬知西東”又作何解?他心中思前想後終是不解,思緒紛繁,心中煩悶,眼眸往那南歸雁陣望去,歸思頓生。
“衡陽雁去無留意。”他念念有詞,想起這範仲淹的《漁家傲·秋思》來,心境空曠,意念遼遠,不禁油然而生,也效仿古人來,“濁酒一杯家萬裏,燕然未勒歸無計”,歸去無期,幽幽思緒。
“手中無酒,何來人生?”背後有一蒼老之音傳來。
丁嘯秋回首探去,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何老爺子到了,他揖首行禮,豁然笑道:“老丈也有此雅興嗎?”
那何老頭聽他一說,笑而不答,不知何時從背後拿出一壇子酒來,神秘兮兮道:“少俠敢不敢陪我這糟老頭子喝一杯?”
“有何不敢?”丁嘯秋笑道,他雖千杯不倒,但亦是嗜酒如命,如今思緒繁多,正好一醉方休。
“哈哈哈!那再好不過!”何老爺子拿酒前來,將整壇子酒遞給他,唱喏道,“我嫌杯太小,所以就直接喝吧!”
“好!”丁嘯秋一向快言快語,如今聽老漢這麼一說,也無二話,將壇上塞子除去,舉壇痛飲,酒入愁腸,“好!好!好酒啊!真乃陳年佳釀,人間極品!”
“哈哈哈!”何老爺子聽他對自己的酒水讚不絕口,喜上眉梢,悄然問道,“少俠真是董酒之人!但知道老朽這酒是用什麼釀的嗎?”
丁嘯秋仰天哈哈道:“這酒清香撲鼻,入喉微辣,甜綿微苦,餘味無窮,如果沒有猜錯的話,這酒應該是竹葉青了!竹葉青產自汾陽杏花村,由砂仁,紫檀,陳皮,公丁香,零香,廣木香等十多道中藥材釀製......”
“正是,正是!”何老漢連連點頭,笑道,“這竹葉青乃是酒中珍品,少俠居然能說得出它的來曆來,就算喝光整壇子酒也不枉了!”
丁嘯秋原以為這窮鄉僻壤,多是一些苞穀酒或高粱酒一類的,不想今日卻喝得這酒類珍品,心中暢快,又連飲數口,嘴中吟吟道:“三春竹葉酒,一曲昆雞弦!”
“哈哈哈!”何老漢聽得丁嘯秋吟出這庾信這兩句詩來,接過酒壇,仰天痛飲一番,對著丁嘯秋道,“古人以酒會友,今日我才覺得與少俠相見恨晚,都是同道中人啊!”
丁嘯秋見他豪情脈脈,雖是一莊稼漢打扮,但若出入江湖也定是一位鐵骨錚錚的漢子,油然心生,也不知這老漢年輕時是怎樣一個人?他又飲一口酒道:“老英雄風采依舊,你我皆是性情中人,今日難得一聚,一切盡在這酒水之中!來,請再喝一盅!”
何老漢接過酒來,又是仰天痛飲,嘴中吧砸道:“爽快!爽快!”他嘴中唱喏,與這丁嘯秋一見如故,如今又痛飲於此,世俗緣分實乃不淺,得友如此,夫複何求?隻是他如今年老體弱,已是行將就木之人,死不足惜,心中卻還有一事放心不下,想道此處,放下酒壇,哀歎一聲,淒然心上。
丁嘯秋見他如此,問道:“老英雄莫不是有什麼心事?”
何老漢答道:“我如今已是快要入土之人,隻是我死了又又何妨?人皆有一死,我隻是放心不下......唉......”他哀歎一聲,不再敘說下去,喉嚨哽咽,揮淚如雨。
丁嘯秋自是明白他的心意,作答道:“老英雄是擔心自己百年歸老後,小惠姑娘......”
“正是如此啊!”何老漢知他猜出自己的心意,索然道,“我這孫女生世可憐,我隻擔心在我死後,她一人孤苦伶仃,無人照料......”說道此處,又是哽咽,抹淚一把,繼續道,“老漢如今倒有一個不情之請,隻是不知少俠心意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