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兮衣兮,綠衣黃裹。心之憂矣,曷維其已!
綠兮衣兮,綠衣黃裳。心之憂矣,曷維其亡!
綠兮絲兮,女所治兮。我思古人,俾無訧兮!
絺兮綌兮,淒其以風。我思古人,實獲我心!
(一)
此際暮色沉沉,光影逐漸褪滅。晚風拂過墓碑,淒淒涼涼。
承啟三十六年,霍君17歲,綠衣15歲。兩人青梅竹馬一起長大,這月二十他將要紅妝十裏風風光光娶她,在很多人都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天意卻偏偏要插入這事。
互魚天,女子眼中淚珠虛幻了來人的模樣,她輕聲呢喃,沒人聽清她在說什麼。他不敢與她對視,輕輕別開臉:“抱歉,我心中已有人,你很好,是我負了你。”她挑起紅唇,媚得驚心:“不要和我道歉,因為我不會原諒你。”她輕輕揉了揉額角:“罷了……你走吧。”女子在男子詫異又夾雜愧疚的眼神中跌跌撞撞離去。我很好?但在你眼裏卻抵不過她萬分之一。
新郎霍君在婚期前逃婚,綠衣幾乎成了人人口中的笑柄。
那幾年綠衣是如何度過的?
也許連綠衣自己也不知道,她隻是覺得自己即使一個人,也能夠走下去。隻不過,這條自我選擇的路,有可能比別人難走一點。
“綠衣,我的綠衣,那時你該有多心傷?”潦倒的身影靠著墓碑,他的手裏赫然是一件綠衣黃裏的裙裳,粗糙不複以往的手,一遍遍撫摸著那件陳舊之物,仿佛生命中的至寶,舍不得放開。
他還沒見到綠衣時,早就聽聞霍君將她遺棄的事,心下隻覺得這女子可憐。
細雨下,他一襲青衫一把二十四骨節油紙傘,與霍君是何其相似。
“……綠衣。”
聞言,屋簷下避雨的姑娘抬起眼,順著重重雨簾,眼底透著清絕。
“你如何知道……哦。”那瞬間她似乎想到了自己的名聲,也對,這裏的人,都知道她的,都知道。
她慢慢垂下了眼眸。
忽然,他告訴她:“你的綠衣很好看,和你一樣。”
從此,他都會時不時地出現在綠衣麵前,直到綠衣終於願意和他成親。
綠衣很喜歡做衣服。閑暇時喜歡靜坐在一邊,手中針線廢物,模樣專注,煞是動人。
他眼中心中,最美的綠衣。
(二)
天地間,雨幕不歇。
他潦倒地靠在綠衣墓碑前,日子如薄霧如輕煙,就是無法帶走他。
每一天睜開眼,活在沒有綠衣的未來裏,煎熬如斯。回憶在慢慢喂養著他活下去的動力,有時他會想如果一切淡化消失,他是不是真成了行屍走肉?
為了一個女人?
他低下頭,口中輕喃:“我在你心中……是何樣?”
綠衣在和他結婚的五年後,再度遇到了霍君25。彼時,綠衣已是人婦,但一直未有子嗣。
那一天,金烏西墜拋撒著暖色的光,重重疊疊的火燒雲豔麗如火。霍君不再是以前的一襲青衫,而是錦緞加身。他的手上拿著一把油紙傘,傘上是繪著寒梅朵朵古意盎然,淡淡的雲檀香氣,與君山銀毫的茶香混合是說不出的馥鬱。
那把傘,當初就是他們的定情之物。
“綠衣。”霍君的聲音還是和以前一樣清淺。
綠衣心神一動,眼見霍君風華霽月一如當年,潑黛揉藍的江南山水豔麗雲霞皆是陪襯。
然而,她長歎氣如蘭不知是喜還是憂:“五年了,你終究還是來了,霍郎,”她垂下眼瞼掩住眸裏晦澀:“當年你追著她而去,我一直在這呆了五年。”
“是我負了你。”霍君看著她,“我來,是為了看看你。”
“她呢?”
“……”霍君沉默,當年他逃婚離去,隨意撒下的一個謊言,不料卻成了綠衣多年的心結。
該如何解釋?
“霍郎,從我嫁人那天起,等的就不是你。”
“你愛上他了?”
綠衣淡然著臉,“我等的,隻是一個結局。”
(三)
那一日,綠衣提裙拿著花鋤從桃花樹下挖出了埋了許多年的梨花釀,拿了酒盞倒了酒,榴色灩灩透著酒香清冽,遞過去看他不出所料拿起酒盞,她舉杯飲盡梨花釀,隨著風月。
淺呷杯中酒,綠衣看著霍君:
“第一杯敬你無情而走留我獨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