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冰雲和阿雪策騎飛奔。
沿著山路下山後,身後的廝殺聲也漸漸的遠去,好幾次,莫冰雲想要掉轉馬頭回去,總是被阿雪拉住。
駿馬飛馳,山上的廝殺聲終於拋在了身後,再聽不見半分,天地間隻有暴烈的閃電時而照耀大地,還有傾盆大雨將天地連接成一片水世界。
冰雲臉上全是水,紅色的長發也貼服在臉上,將她的視線模糊了。
她不曾去抹一下,也不知道這模糊了眼睛的是雨水還是淚水。
嗒的馬蹄聲一路遠去。
她低著頭,默然著,消瘦的雙肩不時抽動一下。
看得身旁的阿雪除了擔憂,還有揪心似的難受。
這算什麼,那個飛揚跳脫,不輸男子的冰雲姐姐,那個心中偶像般的存在,如今怎麼會成了這個樣子。
隻為那莫名其妙的情。
如果是自己,如果有一天,那個黑發黑眼,喜歡叫自己小鬼的討厭家夥再出現在自己麵前。
我一定不會自哀自憐。
一定會大聲說出來,一定不會哭。
阿雪這麼鼓勵著自己。
在這樣沉默壓抑的氣氛下,時間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這路也越跑越窄。
雨一直不見停下,當前方出現一條波穀時。
一股令人心悸的感覺生出,頸後汗毛忽地倒豎而起,凜凜寒意從尾脊直透後腦。而莫冰雲完全沒有任何反應,還在朝著那窄小的穀口跑去。
阿雪用力的拍打了一下馬股,催得健馬橫衝上去,一拉拽住莫冰雲坐騎的韁繩。
低喝一聲:“小心了,冰雲。”
山穀口更顯得幽深,黑洞洞的像一隻惡獸的嘴巴等待著吞噬她們。
雨水衝刷著路麵,嘩啦嘩啦,掩蓋了這世界裏所有異樣的生機。
莫冰雲抬起蒼白的臉,強定心神,問道:“怎麼了?”
阿雪沒有答她,而是瞪著一雙淡藍色的眼睛,謹慎的觀察著四周,當她的目光落在那無盡黑暗的山穀中時,那種可怕的感覺更重了。
“冰雲,我們退走,換條路。”
“到底怎麼了?”
阿雪搖著頭,拉著莫冰雲坐騎的馬韁,準備離開這讓她覺得心悸恐怖的山穀。
山林裏卻傳來了蝗蟲似的破空聲。
黑色的羽箭在雨夜裏根本看不清,也不知道有多少數目,隻是那不停響起的割耳風聲隻讓人覺得渾身三萬六千個毛孔都要炸開,極度危險的感覺,就像臨死的那一瞬。
死亡已經籠罩住兩名女子。
阿雪連想都沒有想,整個人便撲了出去,將莫冰雲攔腰撞下馬,又抱著她滾向馬腹。
“噗”,“噗”,“噗”
健馬的慘嘶隻發出了半聲,已經被無數箭支入肉的衝撞聲淹沒。
莫冰雲恰好被阿雪壓在身下,仰起的麵孔隻看見兩匹馬不知道中了多少支箭,一支,又一支,從她被推倒的那一瞬間,血液,肉糜就不斷的濺落下來,落在她的發上,臉上,唇上。
那些腥臊的馬血呀,滾燙灼熱,鑽進她的喉嚨。
讓她的胃一陣翻江倒海。
難受得幾乎要大吐起來,而阿雪正死死的壓在她的身上,讓她連動一分的能力都沒有。
隻有不斷承受那地獄般的畫麵。
看著密密麻麻黑亮的箭支獰笑著刺入馬肉中,濺起一朵朵血腥之花。
“噗”“噗”“噗”
“噗”“噗”“噗”
她麻木了,眼睜睜看著駿馬成了一團不知道形狀的爛肉。
仿佛自己的身體也被千萬支利箭洞穿。
腦海裏繃得緊緊的弦被越拉越長,越拉越長……終於……
“錚”
弦繃斷了!
一口憋壓在胸口的濁氣爭先恐後的衝出她的喉嚨,發出了淒厲哀絕的長嘶。
箭停了。
她推開了阿雪,翻了個身,大口大口嘔吐著,滲入她胃中的馬血,混合著黃色的胃液,噴湧出來。
黑暗裏響起陣陣腳步聲。
快,而且整齊。
泥血腥氣灌入胸腔,莫冰雲掙紮著想要爬起,她俯跪的地麵上正好插著一支箭,她伸出了手,用力一拉,紮入泥土有半截的精鐵箭拽出了足球大的一塊泥土,抖落那些泥土,隻入目的一瞬間,莫冰雲腦海中嗡的一震。
那是一支精鐵製作的箭,箭頭處不同尋常箭支,而是帶著三個猙獰的倒爪,三條細小的血槽開在倒爪處。
就是這樣一隻箭,仿佛無情嘲笑的惡魔,扯裂了莫冰雲的心髒。
不……不……
本來就毫無血色的臉幾乎幾近透明,內心最深處的恐懼狂瀾一樣冒出來,瞬間吞噬掉她的內心,腳下一顫,剛剛掙紮恢複的一點力氣被抽出體外,整個人又摔在泥漿裏。
發出一聲淒厲的哀鳴後,她手足冰冷的在泥地裏爬著,冷汗滴溜溜順著她的額頭滾落,沿著她挺起的鼻梁,掛在鼻尖處。
“阿雪……阿雪……走……走……”
莫冰雲不但身子在抖,連聲音也在抖。
連滾帶爬的挪到了阿雪身邊,她去拉她,發出絕望的哀號:“阿雪,走,快走呀,他們要來了……他們……那些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