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什麼時候了,朕沒心思降誰的罪!”龍天浩扶起她,問,“涵涵怎麼過來了?”

柳涵玉起身,邊隨他來到床前邊說:“臣妾方才聽說英王兵臨天京,所以來看看!”

哪知舒太後對她的用詞不滿,突然發難:“什麼英王?他隻不過是個混淆皇室正統的野種,憑他也妄想這九五尊位!他配嗎?”

“母後,此事關係皇家顏麵,請母後不要再提!”龍天浩製止母親,目光卻落在柳涵玉無波的臉上。

“如今城都快破了,皇室顏麵又如何?最好公諸天下,讓劉後那賤人死了也身敗名裂!”

“母後,死者為大!”

“我恨不得剝她皮抽她筋!”不理兒子的連聲勸阻,舒後恨恨道:“乾元事變,若不是你心慈手軟沒有把這個野種的身份公諸於世,他今天哪裏能卷土重來?恐怕擁護他的那些人早作鳥獸散了!”

“母後……”龍天浩無奈,隻得傳來張臨:“管好長寧宮一眾人的嘴,若讓朕聽到任何不該出現的謠言,唯你是問!”

張臨跪地。“奴才省得!”

“涵涵跟朕一塊兒走吧,讓太後好好休養!”他牽起她的手,說著往外殿走。

“是!”柳涵玉被他牽著,臨行前回望舒太後一眼,卻見她目光灼灼正看著自己。

出了長寧宮,龍天浩依然沒放開她的手,便這樣拉著她散步。最後還是她打破了沉默:“皇上節哀,人死不能複生!”

他說:“朕不是最傷心的人!”

她垂眸,似歎息:“傷心,又怎麼去衡量多寡?臣妾可以感受到皇上的痛心!莫說皇上,便是臣妾,也無法接受宗政小姐就這樣離開了!”

“罷了,朕今天不想談這些,涵涵也別再提,就單純陪朕逛逛禦苑!”

“好!”他不願提,她也無心強顏歡笑,不再多說,陪他轉過亭台水榭,默默梳理心頭的紊亂。

七月的禦園上林苑,繁華不敗,美景無限,看在兩人的心裏各自黯然。路經上林苑的漢白玉“回音橋”,龍天浩突然說:“朕十五歲那年,在這裏第一次遇見瑕兒!那時太後被昭德皇後推倒在橋上,心悸病發,幸虧瑕兒放風箏闖到這裏才得及時救治!朕趕到的時候,她正扶著母後笨拙的安慰!”

柳涵玉默默聽著,不知說什麼,也不想去打斷他的回憶。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塊地兒,留給一生中最單純美好的歲月,那是任何外人也到達不了、破壞不掉的地方。隻是,皇上有,那她呢?她一生中最單純美好的歲月,在哪裏?

不知不覺,兩人想偕無言,竟到了飛星台下。

“皇上,我們上飛星台去瞧瞧可好?”她提議。

龍天浩點頭。兩個並望行上石階,令一眾隨侍宮人都留在台下。汪泉遠遠欲跟上來,也被他遣下。“朕與貴妃閑談片刻,你守在台下,沒朕的旨意誰都不得上台來!”

“奴才遵旨!”汪泉退到階下靜候。

兩人並望到得飛星台頂,柳涵玉站在高台護欄邊,俯瞰著日光下的宮城,問道:“皇上有話要交待臣妾嗎?”

龍天浩極目望著南邊天際,思忖片刻才說:“柳涵軒已經被他斬殺,柳太師一生為國,朕不會治柳家牽連之罪!”

“臣妾代柳家上下謝皇上不罪之恩!”她說著欲跪地,被他扶住。

“朕還有一件事要涵涵代朕去辦!”

“皇上有事請吩咐!臣妾一定盡力而為!”卻是什麼事呢?她仰望君王,卻看不到他溫潤沉靜的眼波中所隱藏的一切。

龍天浩接下去說:“朕已經安排車馬,今夜五更之前,你帶母後及隨侍微服出宮,前往北地金州找我舅父。”

“皇上?”柳涵玉不得不心驚,進一步求證:“皇上是要臣妾與太後出城避劫?難道,事情真已經沒有轉寰的餘地了?”

他凝視她。“不管有無轉寰,此次他便針對母後而來,母後必須離開!涵涵會替朕照顧母後嗎?”

經此一說,個中利害柳涵玉明白,又想到一個關鍵問題,她問:“皇上讓臣妾帶太後離開,臣妾自然會照顧好,可是,皇上呢?皇上有何打算?”

“朕自然留在這!”

“那萬一……”萬一城破,他將如何?

“沒有萬一!”龍天浩搖頭,握起她的手:“朕既已坐上這個位子,便不會有棄城而去的念頭,若然城破,朕就在禦書房與他品茗對弈、探討如何治理家國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