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曾經,他和嫣綺在華燈燦爛的城市裏迷途而流浪。那一晚,他和嫣綺走過了一條又一條的陌生的街道,穿過了一家又一家燈火通明的高樓廣廈,在某個黑暗的櫥窗倒影裏,他偶然間看到了他和嫣綺那兩張雖然疲憊,卻寫滿了快樂的臉。那時他真的產生了錯覺,以為他會和嫣綺就這樣一直走下去,一直走到城市的盡頭,一直走過一座又一座的城市,走遍萬水千山,走穿四季冬夏,走到海角天涯。
世間的道路無窮無盡,他和嫣綺一路上的故事也會從此滿載漫歌。
隻是,世界那麼小,再遠的道路也終有盡頭。
當他們停下疲憊的雙足時,流浪的旅途也劃上了句點。
也曾有一個滿天繁星的夏夜,他和嫣綺躺在鄉間小橋邊的草地上,仰望著那星辰橫步的夜空,聽著涓涓的水聲,漸入夢鄉。
“papa快看,是流星耶!”
不經意間,嫣綺忽然指著天空興奮地叫嚷起來。 “papa,我要許願!”
說話間,還可愛地合起了雙手,開始閉眼祈禱。
看著嫣綺閉眼祈禱的可愛模樣,他樂嗬嗬地問道:“綺綺你許了什麼願啊?”
嫣綺睜開眼,晶亮的眼睛看著他,停頓了很久,才天真地說道:“嗯……我想許願我能夠見到我的媽媽。”
聽到嫣綺的話,他的心登時一痛。
這麼多年了,嫣綺,還是在想念她的媽媽。
“……可是電視上說對流星隻能許一個願的,所以綺綺許願能夠永遠和papa在一起!”嫣綺忽然又道。
嫣綺的話,登時讓他鼻尖微酸,眼角濕潤。
“綺綺……”
他看著嫣綺,忽然發現他從未真正了解過她,他擁有她的身體,卻始終沒有深入她的內心。
“papa,星星為什麼會一閃一閃的呢?為什麼呀?”許了願,嫣綺又天真地問他。
“因為星星是papa的眼睛,看著綺綺啊。”
“papa騙人……說實話啦,為什麼啊!”
“嗬嗬。”
“為什麼啊!”
“……嗬嗬。”
“到底為什麼嘛,papa?”
“……”
那晚嫣綺嘟著小嘴打他,一直不死心地問他,而他隻是嗬嗬笑著,望著星空,一直沒有回答。漸漸的,嫣綺也鬧得累了,躺在了他的懷裏,沉沉入睡。
那一刻,四下皆寂,隻有溪水和蟲鳴的聲音,還有嫣綺躺在他懷裏的一絲溫暖陪著他。
但他卻感覺擁有了世間的所有。
那一刻他想,他的人生是多麼的完美,多麼的無憾。
即便就這樣躺在夜空下的草地裏一睡不醒,他也該無怨無悔了。
那一刻,望著漫天的繁星,他輕輕哼唱:
黑黑的天空低垂
亮亮的繁星相隨
蟲兒飛蟲兒飛
你在思念誰?
天上的星星流淚
地上的玫瑰枯萎
冷風吹冷風吹
隻要有你陪
……
秋葉濃濃的時候,他也和嫣綺曾一起漫步在落葉繽紛的樹林裏,他走在前,嫣綺跟在他身後,他們兩個慢悠悠地穿過那片被秋意染紅了林野,看著那一路上的風景。
忽然間,林間起風了,兩邊的秋葉漫天飛舞,細沙揚起,迷離了他的眼。當他睜開刺痛的眼,回頭看嫣綺時,卻驚訝地發現,她不見了。
他驚訝地看著身後那無邊的秋樹木林,驚怕地喊道:
“綺綺,你在哪啊?快出來。”
沒有回音。
他一次又一次地次喊叫,越喊越急。
“papa,你來找我呀。”
在他焦急地喊了數次後,前方樹林的某一棵樹後方,終於傳來了嫣綺那調皮的聲音。
聽到那聲音,他內心的焦急轉化為了邪念,他大步走到前方的一棵大樹後,把這個藏在樹後麵躲著嚇他的“小妖精”給拉了出來。
“不許再開這樣的玩笑了,知道嗎?”劉強嚴肅地對滿臉笑意的嫣綺道。
“呸~~”嫣綺壞壞地吐了吐細長的粉舌,做了個鬼臉。
“還笑!papa會焦急的知道嗎?綺綺,以後不許胡鬧了!”
“……知道啦。papa。”當他加重了語氣,嫣綺終於服軟,紅著小臉,乖乖地低下了頭,抓住了他的手,承認了錯誤。
那一刻,他發現她紅著臉蛋居然是那麼的可愛,那麼的值得他去憐愛,沒有來由的,他彎下了身,一把把嫣綺抱在了懷裏,不顧她的反抗。
緊緊的,他把她摟在懷裏,再也不想放開。
有一句話,他沒有告訴嫣綺。
“綺綺,papa好怕失去你,你知道嗎?”
凋零的落葉伴隨著秋風舞動,那一刻他看到秋天的死去,也看到了來年春天的重生。
原來花開花落隻是那麼短暫的一季,值得他們用剩下的所有季節去追憶,去珍惜。
……
深冬的時候,屋外下著鵝毛飛雪,嫣綺就開心地跑到院子裏,纖纖身姿地在雪中舞蹈,飄逸的黑發散開,伴隨著如銀蝶的雪花飄揚,白精靈般的雪花一片又一片,撲簌簌地落在她的腦袋、渾圓的小香肩上,斑斑點點,如同花瓣,嫣綺那銀白色的裙裾就那樣在風中舞動,緩緩旋轉,如同綻放的寒冬之花。
那一刻,雪中的她真的好美好美,他的心中有個聲音在說,那是美的極限了。
那種美讓他忘卻了自己,那種美讓他愣愣出神。
他就那樣呆立著,呆呆地看著嫣綺在雪中舞蹈。
也就在那一刻,冥冥中,他突然覺得自己已經找到了苦苦追尋了十多年的那個答案,他終於明白了,為什麼嫣綺她會來到他的身邊,為什麼她會不經意間走進他的人生。
原來,她真的就上帝安排來到他生命裏的天使。
她是上帝派來給他孤寂淒涼的生命增添最溫暖的色彩的天使。他為她所受的一切苦難折磨,原來都是那麼的應該,那麼的值得。
嫣綺,就是他的天使啊。
因為看嫣綺玩雪太久,那晚他發了燒,嫣綺就跪在他身邊,抱著熱水瓶,黑珍珠般的烏黑眼睛呆呆地看著他,瞳孔深處露出擔憂之光,她甜甜地叫著他,細細的聲音對他說:papa,你要好起來哦。
看著嫣綺關切的小臉,他微笑著,漸漸入睡。
後來呢?
後來天亮了,明媚的陽光透過窗戶透射進明亮的房間,他清楚地記得,那是個難得的大好晴天,而在起床的同時,他也驚喜地發現他的燒也奇跡般的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