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他的話，嫣綺的眼眶更是紅了，她搓揉著手指尖，顯得有些局促不安，又有些愧疚的樣子。他始終不知道嫣綺在想什麼，看著她像個小孩子那樣搓揉著手指，他覺得她還是他的嫣綺，一直以來，她的這個習慣都沒有變。
於是他繼續了他的故事：
“後來，丁茹萍走了，又隻剩下了papa和你兩個人，我們兩個人一起過日子……”
他的思緒漸漸地飛回到了嫣綺小學時的景象，想到嫣綺背著紅色的書包，蹦蹦跳跳像隻小白兔的樣子，他又一次忍俊不禁了。
“就這樣，日子一天天的過去了，你從小學1年級慢慢變成了5年級，可是那時候。你的身上卻是發生了papa最害怕的事……”
“我記得的。papa，這個我知道……”那時候嫣綺都已經5年級了，她當然還記得她10歲那一年生的那場大病。
“你肯定有印象的，那時候你都10歲多了。”他淡淡地笑著，笑容裏卻是充滿了苦澀，那是他最害怕的時光，也是最不願意回憶起來的記憶，如果可以，他真想把那段噩夢般的回憶永遠存封在腦海的最深處，永遠永遠不去把它挖掘出來。
可是，在今天，在此刻，在這條黑色的小巷子裏，他卻還是再一次打開了那個他記憶中的潘多拉魔盒，回溯起了曾經讓他痛苦不堪的黑暗往事。
“小學五年級的時候，綺綺你得了那場大病，那時候我真的覺得天都塌了，papa真的好害怕，以為綺綺你就要走了，你知道你被查出了重病後，papa有多害怕嗎？養了你十多年，好不容易把你養大了，可是你卻要死了。papa真的是又急又怕。papa想方設法打聽了很多能治好你的病的辦法，可是醫生都一個個搖頭說你的病沒法治。那時候，papa真的絕望了。真的以為綺綺你要走了。那時候，你一直躺在病床上，問、我你會不會好，papa不敢告訴你實話，一直跟你說，你會好的，你會好的……可是綺綺你的病情卻是一天比一天惡化，papa真的好急，真的覺得自己好沒用，自己開製藥企業的，卻連你的病都治不好……真的覺得自己好沒用。”說到這裏，他緊緊握起了自己的拳頭，雖然已經過去了將近十年的時光，擔心現在想起來，一切卻仿佛都曆曆在目，那麼的清晰，那麼的鮮活，那麼的痛徹心扉。
那時候的那種痛，即使已經過了十年的時光，還是會從心底的某個角落溢出來。
“綺綺，那時候papa真的以為你已經沒救了，那時候papa什麼也做不了，隻能每天為你祈禱，在你身邊照顧你，騙你說你會好的……可是我很清楚。你好不起來了。你永遠好不起來了。”
說著，他的聲音也有些哽咽了，他的耳邊傳來了一陣抽泣的聲音，他有些錯愕地轉頭，卻發現嫣綺已經滿臉淚水，她穿著臉上掛著的淚串，眼裏噙著淚珠，晶瑩璀璨的雙眼直直地看著他。
“papa……謝謝你……papa……對不起……我讓你操勞了……”嫣綺斷斷續續地說著，聲音裏帶著哭腔，還含著歉意和懊悔。
“沒關係，撿到你，把你養大，是papa自己做的決定，papa一開始就決定了要照顧你到最後。所以不管你怎麼樣，我都會一直陪在你身邊，照顧你到最後的。papa會陪你走到底。”
他閉上了眼，緊緊地閉著，擠下了眼裏的一絲絲濕意，然後重新抬起頭仰望漫天的繁星。輕輕呼出的熱氣在黑色的小巷裏化作了白色霧氣，緩緩地化開，如同那一段段模糊了的記憶。
“然後有一天，你躺在病床上，忽然看著他，求他說，你想要去外麵的世界看看，想去遙遠的地方走走，去遊玩。”
“那時候，你的病已經很糟糕了，根本不能下床多走路，醫生也不肯的，可是你一個勁地求我，我真的沒有辦法。”
“綺綺，你從小就喜歡外麵的世界，那時候我想你雖然快要死了，但是要在你還活著，還能叫他papa的時候，帶著你去遊遍大江大河，看一看外麵的千山萬水。”
“所以我抱著你出發了，那時候醫生護士都要阻攔我，可是我還是帶著你出發了。你肯定都還急的吧，在那一年裏，我們走遍了各個地方，看到了很多很多的美景。你肯定都還記得吧？”
說到這裏，他轉頭看著嫣綺，卻發現她已經是泣不成聲。
“記得的……papa，他都記得的……你背著我，到了很多地方……”
“我都記得的……papa……”
抽噎的聲音時斷時續，晶瑩潤澤的淚水如同珍珠一般順著嫣綺那美玉般的雪淨的麵頰滑落。
那一刻，天空很靜，小巷很靜，風很靜，夜很靜，他的心也很靜。
隻有嫣綺的哭聲是那麼的清晰而響亮。
仿佛夜鶯在哀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