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蒙蒙的瘴氣遮蔽了修者的視線和神識,讓範壬敬和小帝麵前不遠處的莫離變得有些不真實。但他們二者卻由於距離相對較近,反而此刻更能夠從彼此的麵部表情猜測到對方的心理活動。
小帝從空中降低了高度,來到了範壬敬的身邊,隻是仍舊懸浮在空中,並未腳踏實地。它所停下的高度很有意思,幾乎與範壬敬修長的身高相等,隻是卻又明顯比他高了一些。
這樣一來,範壬敬看小帝時便需要仰頭了。小帝得意地瞟了一眼範壬敬,嘴角揚起一個飛揚的弧度,仿佛是在說“長那麼高有什麼用?還不是得仰視小爺?”但旋即祂便注意到範的臉色有些奇怪,眼神看起來怪異而複雜。
“喂,你幹嘛那麼看著我?有話說話!”小帝不悅地瞪著他。祂可不喜歡這樣吞吞吐吐、磨磨唧唧的人。
“其實,我有一點不明白…”範壬敬囁喏著傳音道。他抬眼看了一眼小帝,神色似有幾分躊躇不定,見小帝轉過頭看向他,頗有幾分好奇他想要說的話,範壬敬才一咬牙,繼續道:“你為什麼一定要這麼堅持讓莫尊者去救那隻麂呢?”
這話一旦說出口,範壬敬有些一發不可收拾,不顧小帝已經瞪得溜圓的大眼睛,自顧自繼續說道:“我知道你是同情那隻小麂,想要救它一條性命!你這樣善良是件好事!”
小帝聽到這兒,有些怒氣勃發的跡象緩緩收了回去,心道:“算你有點眼光!但本小爺用得著你誇嗎?”
可範壬敬卻絲毫沒有停頓的意思,立刻又轉折道:“可是,你有沒有想過,你現在的善良實際上是在用莫尊者的安全交換來的!你一時動了善念,卻要莫尊者付出代價,這公平嗎?”
小帝已經不再是瞪眼睛了,祂已經徹底被這個不知好歹、膽敢當麵頂撞自己的家夥激怒了!銀色長發漸漸飛舞,黑色幽深眼眸逐漸變成了一片銀色的浩瀚星空。
然而,範壬敬遲鈍的神經卻根本麼有注意到小帝的異常。他隻覺得自己越說越順當,思路也越來越清晰,說著說著,簡直是痛心疾首起來:
“可是你,卻絲毫沒有這個覺悟!你認為隻是一件小事,卻有沒有想過這可能要搭上我們三個人的性命?用我們三個人的性命去交換一隻隨處可見的、甚至連妖獸都算不上的普通野獸-麂?你覺得這樣值得嗎?
即便你的價值觀扭曲到了一定的程度,真的認為這樣是值得的,那麼你又憑什麼代替別人做決定呢?憑什麼替莫尊者、替我選擇了這樣一條危險的路呢?”
正準備發飆的小帝聽到這裏,驟然愣了一下。仿佛一道閃電驀地擊中了祂的心田識海,一瞬間照亮了祂心頭的諸多原本處於迷霧中的想法,也讓祂對自己的一些行為產生了深深的反思。
一番滔滔不絕的長篇大論下來,直抒胸襟!範壬敬簡直覺得自己剛才在那沼澤怪蛇的精神壓迫之下受的內傷都轉眼間好了大半,隻覺心曠神怡,心情舒暢!
滿意地長長吐了一口氣,範壬敬這才注意到小帝臉色不善。他並不知道自己就在剛剛那一刹那已經躲過了一劫生死,不得不說,他的運氣真的很好。
“你,你,你想幹什麼啊?”蹬蹬蹬退了幾步,範壬敬結結巴巴問道。麵對著小帝似乎要吃人的眼神,範壬敬即便再遲鈍,也知道小帝對他有意見了。
“沒什麼,你剛才不是說的很暢快嗎?怎麼不繼續了?”小帝眯縫起眼睛,一道寒芒閃現,不陰不陽地開口道。
“我…說完了!”危險時刻,範壬敬的腦筋轉的很快,一點兒也不打磕絆。一邊說著,他一邊戒備地望著身形還沒他一半大小的漂亮孩童,祂正不斷地向著自己逼近,滂湃的氣勢向下壓倒。
“既然你說完了,就該我說了!”小帝卻絲毫不買賬,陰仄仄地冷笑開口,祂並沒有用神念傳音。懸浮在充滿瘴氣的沼澤上空,小帝卻絲毫不受劇毒無比的瘴氣影響,繼續道:“你不是問,我憑什麼替你選擇嗎?那我現在就告訴你…”
“因為,我!比!你!強!!”
四個單字一個比一個聲音浩大磅礴,一聲聲仿佛悶雷炸響,直擊得範壬敬耳膜震動欲裂,不得不痛苦地展開重重靈力防禦。
當小帝最後一個字落下時,方圓近百丈的範圍內,一道道由汙泥構成的水柱從沼澤中炸起直衝天際而去,就像是在呼應祂的聲音一般發出巨大的“砰砰”的助陣聲。
這一聲聲音極大,不但嚇壞了修為較低的範壬敬,更是將莫離甚至包括那隻怪模怪樣的蛇的注意力一同吸引了過來。
高高炸裂開的泥漿隨著小帝聲音的平息漸漸向沼澤回落下來,發出極具質感的“嘩啦嘩啦”、“啪嘰啪嘰”的撞擊聲。粘稠的泥漿在墜落的過程中四濺開來,將許多地方都染上了一片片泥色,包括範壬敬躲避不及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