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一章:盤根錯節三春將近;參差錯落多事之秋(二十四)
不起早是不成的,誰知晴雯那呆子會怎麼樣呢?晴雯也是苦命的,從小便被賴大家買了去,服侍賴嬤嬤。賴嬤嬤進府時常帶著她,後來賈母看著喜歡。賴嬤嬤便把她孝敬給賈母。如此晴雯到了賈母身邊。那時賈母精力尚好,正在品度各處之人,眼見晴雯針線好,又伶俐,便命她去服侍寶玉。
說起來晴雯和襲人是一樣的,兩人都不是賈府的家生子。二人都憑借著自己的才幹得了賈母賞識。把她們送到了自己心頭肉兒寶玉身邊。這二人都是賈母心裏給寶玉預定下的姨娘人選。要說有分別的話,那就是襲人去的晚,得了賈母的話,而晴雯沒有。或許這也是悲劇開始吧!
晴雯到了寶玉身邊,身份自是不同了。賴嬤嬤自然也明白這一點,本著廣撒網原則,於是把晴雯能記住的,唯一的一門親戚,她的姑舅哥哥也買了去。還指了個媳婦給他,也算做足了人情。而賴家給晴雯表哥找的這個媳婦,便是昔日同賈璉有過交集,還送過一縷青絲的多姑娘了。眼下晴雯出來後便住了多姑娘家裏。
該要去的地方,從前閑暇時候早已是走過幾回了,眼下想找晴雯姑舅哥哥的家,自是容易了。你看晴雯有個情意,自己吃飽了,知道求人把她吃不上飯的哥哥也買進來,可她這個哥哥卻是不成,見晴雯被攆出來了,她的哥嫂見其失勢,不但沒有安慰她,反倒是送了不少冷言冷語。如此別說藥了,就是飯也沒有的。這也就是從前寶玉加著小心了,她的身子沒作踐壞了,即便幾重氣在,卻比原本中要強些,不然寶玉怕是又要傷神了。而她的姑舅哥哥罵一回,出氣後根本不加理會,該吃酒還是吃酒。至於那多姑娘就更不用說了,哪裏肯好好待她呢。隻看晴雯一人趴在土炕上,水飯全無,便可見一斑了。(當然了,晴雯要不是眼前這個原因出來的,她嫂子對她或許好些。)
眼見此情此景,寶玉心裏說不出什麼個滋味來,勉強沉了口氣,上前拉了她的手,心裏放鬆不少。低聲喚了兩句。晴雯聽有人喚她,勉強睜開眼,等見是寶玉,又驚又喜,不知哪裏來的氣力,反過來死死抓著寶玉的手,卻是說不出話來。
寶玉輕輕拍了拍她,“平日裏但凡聽我一句,也不會鬧到今日這般了。”
“二爺是故意出來慪我的?”晴雯說著,心裏覺得愈發委屈,不由落下淚來。
寶玉苦笑道,“想慪你,何苦還要等了這會子呢?”
“我隻當是再也見不到你了!”晴雯說著,眼淚撲索索落了下來。她也知寶玉不會故意來慪氣。這會子也說了心裏話。
寶玉勉強穩住心神,拿了帕子出來,給她擦擦。晴雯一把奪了過去,自己擦抹兩下,又道,“可算又見了人了,好歹倒碗茶我喝!”寶玉隻得起身去找,眼見那茶壺沒個樣子,裏麵茶水更是沒得看,隻好找了清水,端了過來。晴雯也不管什麼,隻顧一口喝了。寶玉接過碗道,“昨個到現在,才喝了一碗水嗎?可吃了藥?”
“昨晚上,宋媽媽來了一回,送些個東西出來。”晴雯說著嗚咽起來,“襲人麝月兩個也算有心了!”
“姐妹一場,原本就是應該的。”寶玉說著心裏一歎,“你有什麼說的,好歹告訴了我。”自己想的沒錯,壞的都靈了,晴雯的兄嫂靠不住的。
“這會子還有什麼可說的?隻是一件事心裏不服,我並沒有存心勾引你,不過是生的略比旁個好一些,憑什麼就說我是狐狸精?”許是喝了水,狐狸精三個字,晴雯說的甚是有力。又拉了寶玉的手,“早知今日,當初我必有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