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接過酒來,說道。
“別這麼說,我隻是做了力所能及的事。戰友,戰友,親如兄弟嘛。”
“好,說的好。來,兄弟,今天咱們一醉方休。”
說完,李明端起自己的酒,一飲而盡。我也有些動情,也跟著一口把碗裏的酒喝光了。
這頓飯,李明沒吃多少菜,酒倒是喝了不少,兩斤白酒,他自己喝了倒有一斤半。也許,他不願意清醒著接受判決吧。我默默的看著醉醺醺的李明躺在床上,嘴裏還小聲的嘟囔著什麼,仔細一聽,原來是在哼哼他平時最喜歡唱的那首歌:《同年兵的陝北兄弟》。也許這樣,能減輕一些他的痛苦吧。
我走出病房,交代阿寧加強戒備,然後獨自一人來到了師醫院的小花園裏。晚風吹來,讓我突然生出許多感慨。如果李明或者其他通信三連的戰士能早點把連長汪龍啟收受賄賂的情況反映上去,就不會讓一個平日老實巴交的農村兵釀成這大禍。雖然現在已經無法查明有沒有人為汪龍啟撐腰,但是情況很明顯,如果沒有人在暗中包庇他的話,他也不敢這麼明目張膽的向戰士索要財物。也難怪戰士們不願意向上反映情況了,誰會願意到時候被打擊報複呢。
雖然師裏麵已經對死去的汪龍啟做出了處理,將他開除黨籍,而且家屬不得領取撫恤金,但是,李明的性命是誰也換不回來的。隻希望,以後不會再有類似的事件發生了。
清晨,特偵連的四名戰士架著李明上了車,直奔靶場而去。此時,李明還沒有醒酒,迷迷糊糊的任我們押走。到了靶場,所有的領導都已經在觀禮台就位,軍事法庭的人一臉嚴肅,等我們把李明押到台下,就宣讀了審判書,判處李明死刑,立即執行。遠處,負責行刑的武警戰士已經子彈上膛,準備完畢,隻等我們過去了。
一直低著頭,迷迷糊糊的李明,跪到了刑場上時,突然有些清醒。他抬起頭,看著我,眼中充滿了乞求。
“常鷹,我知道你的歌唱的好,能不能再唱一次那首歌,為我送行,這是我最後的請求了。”
我不忍拒絕,隻好用對講機向師長彙報了這個情況,劉明凱思索了一下,同意了下來。我向李明點了點頭,開始唱起那首他最喜歡的歌。
《同年兵的陝北兄弟》。
你常常低著頭默默不語,也很少跟我們談天說地。
家裏的事情你很少提起,隻是說你的家在老區。
訓練時你總是很賣力氣,可是你卻很少得到獎勵。
你說來當兵就不想回去,隻是不知道部隊能否留你。
同年兵的那位,陝北的兄弟,個子不高,卻又黑黑的你,如今也不知道你在哪裏,是否回了老家,去種那些地。
同年兵的那位,陝北的兄弟,笑容很少,卻愛臉紅的你,不知道你是否,也娶了妻,曾經擁有的理想,你有沒有繼續。
同年兵的那位,陝北的兄弟,個子不高,卻又黑黑的你,如今也不知道你在哪裏,是否回了老家,去種那些地。
同年兵的那位,陝北的兄弟,笑容很少,卻愛臉紅的你,不知道你是否,也娶了妻,曾經擁有的理想,你有沒有繼續。
曾經擁有的理想,你有沒有繼續……
一聲槍響,歌聲嘎然而止,李明臉上帶著微笑,緩緩的倒了下去。他的額頭上,一縷鮮血從眉心處的彈孔中汩汩流出。幾個身穿白大褂的人迅速衝過來,把李明的屍體搬到了一輛救護車上,絕塵而去。
我在心裏默默的為李明祝福。
“兄弟,安心的去吧。即使沒有父母的關懷,你的妹妹也會因為你而活的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