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小姐……不知身承何師?”酒足飯飽之後,雲姬慵懶的靠坐在貴妃椅上,貌似不經意的開口。隻是那一雙洞悉若明的丹鳳眼卻似有似無的掃向曉兒。

曉兒本已微帶餳色的眼眸,立時清明,警惕的看著雲姬。雲姬輕笑一聲,帶著一種致命的誘惑,唇角上揚的弧度恰到好處。“方才洛小姐接下雲姬暗器的手法……很獨到呢……”雲姬似在喃喃自語,語氣清淡的像一陣清風,沒有絲毫的刁難之意,隻有暖暖的感覺。

曉兒緊繃的神經猝然放鬆,像隻乖巧的貓咪縮進椅子,眼皮軟軟的闔上,睫毛輕顫,似是醉的不輕。“雲老板的女兒紅真不錯……”小巧的舌僵硬笨拙的舔舔嘴唇,意猶未盡的樣子。

我暗自搖頭,這兩個人……拐彎抹角,說話一點都不痛快!

“嗬嗬……”雲姬喉間溢出一陣清脆的笑聲,斜視著曉兒,“那可是雲姬珍藏了近二十年的……佳肴配美酒……”本護法可是連閣主大人都舍不得招待的,今日便宜你這小丫頭了,雲姬暗暗想道。

曉兒的眼眸深處冒出一絲淡的幾乎見不到的亮光,這亮光仿似黑夜裏蒼穹升起的第一顆寒星,帶著令人心悸的顫動。不過一瞬,曉兒又是一幅醉醺醺的模樣,不勝酒力的嬌憨之色讓人不忍為難。精明如雲姬亦是怔了怔,臉上破天荒的現出一絲柔意,視線如鴻羽般輕柔的落在曉兒吹彈可破的嬌嫩膩白肌膚上。

我愕然,這又是什麼境況?輕柔?雲姬對曉兒的視線?

曉兒的臉上是恬靜的微笑,輕微的鼾聲絲絲傳來,宛如嗜睡的初生嬰兒,安靜美好。我不由好笑,這丫頭不會真睡著了吧?待會兒可要如何送她回絕塵棫?

雲姬丹鳳眼微動,顧盼間搖曳生姿,笑意爬上眼角,語聲一如既往的魅惑。“她睡著了……”

我細細看著曉兒熟睡的嬌顏,輕輕吐字成句:“雲姐姐是在懷疑曉兒什麼呢?她不過是一個孩子罷了……”縱使她有時亦真亦邪,可這絲毫不影響她內心深處的天真……

“對啊……她是一個孩子……”雲姬幽幽一歎,眼光掠過現在,投向了遙遠的過去。

那一年,她也不過是豆蔻年華而已,正是花一樣的年紀。

那一年,她擁有了自己的名字,夙魅,浮雲閣護法……

那一年,她和其餘三位護法第一次接到任務……第一次殺人……

那一年,一身黑衣的閣主,孤傲淩厲的站在他們麵前,麵具下吐出冰冷的字眼:孩子留下,殺無赦!

那一年,她在角落裏發現了瑟瑟發抖的女孩,即使害怕也倔強的不肯落淚的女孩,那雙墨寶石般的眸子,直到現在仍鐫刻在她的腦海中……

那一年,那個堪比古寺的清幽、江南的典雅、北方的恢弘的地方被血腥味覆蓋,令人作嘔的氣息讓人談之色變。浮雲閣四位護法帶領著浮雲閣眾人如修羅再世,手中的劍就像索命的閻羅,一個又一個的人倒下。血,蜿蜒而流,大地開出一朵朵絕色妖嬈的曼珠沙華,迷蒙了她的雙眼……

那個倔強的孩子就瑟縮在角落裏,恐懼的看著紅黑色的血,在她身前淒迷的開出妖豔的花朵。她安安靜靜的看著,除了眼裏的恐懼,便再無其他感情,臉上純真的像一個初生嬰兒。她的心禁不住微微疼痛,可是手上的劍絲毫未停……

雲姬苦笑一聲,痛苦和愧疚將她那張妖魅豔冶的臉蛋扭曲,丹鳳眼寫滿回憶的苦澀,喉間晦澀難言。視線就這麼怔怔的、不自覺的停落在曉兒臉上,久久不曾挪開。

那血色的曼珠沙華會出現在她的夢裏嗎?她的眼裏還會有倔強又恐懼的光嗎?她還會瑟瑟發抖的縮在角落嗎?她會恨嗎?她會悲傷嗎?

那樣一個瓷偶般的玉琢女孩,怎麼就經曆了那樣血腥的修羅場呢?稚嫩的就像剛剛抽出的嫩芽,還未享受春風的撫摸就要遭受暴雨的摧殘!

那稚嫩清脆的童聲,第一次尖叫,叫的不是救命……而是……哥哥……

淚水肆虐著她璞玉般白皙的蒼白雙頰,拚命的喚著……哥哥……哥哥……一聲一聲直直的撞擊著雲姬冰冷的心!

她的一身紅衣,服帖的裹住她嬌小的身子,卻仍是激不起臉上一丁點兒的血跡……

然後,一身黑衣黑麵具的冥杳出現了,眼眸冷冷的淡淡的掃過滿地的屍體,不帶一絲感情。那樣一個少年,他的眼裏寒冰的光線,讓四位護法都不自覺打了一個寒噤。

走……他隻說了一個字,一手一個,挾著那個玉瓷女孩離開。快逾閃電……他們的腦海中都自動跳出這四個字,敬服與恐懼並存,這就是他們的閣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