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樹嶺北坡,藤條纏著冬天的果樹。成群的山雀忽東忽西地飛著,忽而落在枝頭上,攪掉樹上的霜雪;忽而落在地上,在雜草裸露處覓食。一隻小鬆鼠警惕地看著四周,飛快地鑽進樹洞。遠處密林間一頭麅子閃了一下就不見蹤影了。有隻野兔在大樹下四蹄並用地從深雪中挖枯草充饑。狡猾的狐狸早已經隱身在雪甕中,靜靜地窺視著野兔,準備伺機撲上去享用讓它垂涎的美餐。
楊子榮、陳列和喬飛燕三人興致勃勃地在林中揀著落地的核桃和榛子。馬春和韓夢生站在山坡上,各自想著心事。馬春自己也想不清楚,日夜思念的人就在身邊,為啥無言以對呢?喬飛燕就像揮之不去的影子,拉開了她和韓夢生兩個人的距離。韓夢生這次回來,發覺馬春處處有意地回避他。難道真像屯裏人說的那樣,她要嫁給張立本嗎?憑韓夢生對馬春的了解這是決不可能的。韓夢生搜盡枯腸,終於找到了開口的話題,他告訴馬春他畢業後就回村子來。他還說陳列和喬飛燕他們也想來。馬春隻是默默地聽著,什麼也沒有說。她不是不說,她不知道說什麼,也捋不清該說啥。眼下她的心裏很亂。韓夢生還告訴她,經過對插樹嶺的考察,他準備寫一篇《插樹嶺農、林、牧、副、漁生態工程可行性調查報告》,楚漢成教授帶他搞速生柳科研項目,如果能將插樹嶺村作為試驗基地,希望馬春也回來一起做這件事。馬春低下頭久久沒有回答,片刻,她抬起頭來望著一群飛起的山雀。韓夢生對馬春的沉默終於忍不住了,他不想再用步步深入的迂回戰術了,直接了當地問:“馬春,告訴我,你心裏是不是有別人了?”
馬春聽到韓夢生這句話驚疑地看著他,低頭片刻,再抬起頭來時已是滿麵淚水,說:“如果你希望是這樣,那就是吧!”
韓夢生知道自己失言了,他傷害了他最愛的姑娘,便忙解釋說:“不!不可能!不管別人怎麼說,我決不相信你會愛上他——除非,除非你有難言之隱!”
馬春沒有回答轉身朝密林深處走去……韓夢生怔怔地看著馬春的背影。
喬飛燕悄悄走到韓夢生身後,捂住他的眼睛問:“猜猜我找到啥了?”
緩過神來的韓夢生說:“冬天你總不會挖到百年山參吧?”
喬飛燕說:“差不多吧。”她鬆開手,將一支特大的靈芝舉到韓夢生眼前,“看,這就說明插樹嶺的環境適合菌類生長。”
韓夢生看著喬飛燕說:“當然也適應速生柳的生長了!”
馬春走到一棵山棗樹前停住腳步,她本以為韓夢生能跟她過來,回頭見韓夢生和喬飛燕兩個人在開心說笑。一種失落,一種自卑,一種苦澀襲上心頭。她轉身踏著深雪向崖邊處走去,腳下驚起一隻野兔狂奔而去,雪甕中的那隻貪婪的狐狸也白白等了一場。馬春不知道,她的偶然經過救了這隻兔子的命。
韓夢生走到馬春身邊站住,放眼望去,插樹嶺下的自然景象盡收眼底,皚皚白雪下覆蓋著無限生機。他說:“馬春,我有話跟你說。”說完從馬春身邊走過去,走到崖邊一座大石砬子旁停下腳步。馬春默默地跟在韓夢生身後來到大石砬子前。韓夢生靠在石砬子上,說:“你的信我收到了。你不讓我回信,我——”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喬飛燕喊著韓夢生跑過來,沒跑幾步就掉進深雪甕裏了,她在深雪坑中呼喊著。馬春和韓夢生朝喬飛燕跑來,韓夢生從深雪甕裏拉出喬飛燕。喬飛燕坐在雪地上大發感慨,說這林海雪原可真美呀!她抓些雪做雪球,要跟韓夢生打雪仗。打雪仗對韓喬夢生來講是兒時的記憶,那時候他和馬春、牛肚一夥小孩,在老河口冰麵上玩打雪仗,大家都做很多雪球,他總是跟馬春一夥,開戰後韓夢生和牛肚在前邊衝鋒陷陣,馬春負責做雪球。孩子們打得難解難分,一直打到頭發上脖子裏灌滿雪粉,雪粉掉到後背和肚皮上溶化了,浸濕了棉襖,他們才宣告停戰,一個一個高興地在雪地上翻滾著,用雪相互埋著。喬飛燕飛來的雪團砸走了韓夢生的童年回憶。韓夢生頭上、身上全是雪。喬飛燕躺在雪地上哈哈大笑。
韓夢生拿起一個雪塊:“看,非塞進你脖子裏不可。”
喬飛燕縮著脖子喊:“救命啊!馬春救救我!”
馬春看著他們也笑著,那是有些勉強的笑,苦澀的笑,應付的笑。她轉身朝回走去……
屯子裏,一群男女村民有的背著口袋,有的挎著筐,有的牽著羊,從老蔫子家門前走過去。
快嘴喜鵲出門抱柴火,見此情景問:“喲,五嬸子,你們這是幹啥去呀?”
五嬸子說:“家裏有點鬆樹蘑,說張立本收山貨呢。”
快嘴喜鵲撇著嘴說:“張立本說話有啥準?一個屁倆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