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和明月一起轉身。
身後那個臉色掐白的女人,她正在看著明月。
明月一眼就認出她,很驚訝,她怎麼會在這裏。
視線往下……
她肚子怎麼沒有?
她的孩子呢?
燕子在穆秀婷朝他們走過來的時候,貼明月耳朵小聲問,“誰啊?”
明月沒吭聲,一臉嚴肅看著來人。
穆秀婷站在明月跟前,明月能瞧見,這女人眼中已經沒有了當日的防範,取而代之的,是淡然。
“你應該不到月份……”
明月剛剛開口,穆秀婷就搖了下頭,“那孩子沒了。”
“怎麼會?”
“我不要的。”
穆秀婷淒然的笑了一下,然後看了看站在明月身邊的燕子,她問明月,“可以借用你十分鍾嗎?”
明月皺眉,沒應她。
穆秀婷想了想,又道,“五分鍾也夠的。”
明月往四周看了一下,對麵有個露台,那兒比較安靜,但也有人在。
對穆秀婷不是沒有防備,因為明月覺得,吳岩的死,跟她脫離不了關係。
“你在醫生門口等我一下,幾分鍾就來。”
明月對燕子說。
燕子點點頭。
燕子還在打量那個臉色蒼白的消瘦女人,燕子喜歡看人麵像,覺得這女人顴骨高,眼角下吊,不由得在心裏下結論。這人命不大好。
在燕子心裏,命好的應該是明月那種,鵝蛋臉,額頭飽滿,並且耳垂有肉的人。當然,迷信也不能全信。
燕子站在醫生門口,看著明月和那個女人走到安靜處。
燕子的視線並沒有離開明月,大總裁交代了呢,這家夥老惹幺蛾子,得盯緊一點。
不遠處,穆秀婷和明月平行站在一起,麵朝著大樓外麵。
明月先開口,“你丈夫的死,到底是自己飲毒,還是有人害他?這跟你有關嗎?”
穆秀婷倒也坦蕩,她雙手握著欄杆,極平靜的點點頭,“有關。”
明月沒想到她回答得這麼幹脆,“你不怕我錄音麼?”
“是我在他飲料裏下毒,讓他死的。”
穆秀婷並沒有理會她那句話。
說完又轉頭看她,在明月複雜的眼神中,又道,“是不是覺得我這種女人心腸歹毒,連自己的丈夫都要害死?”
明月抿著唇,心中懷著恨和怨,穆秀婷看了也隻是一笑,“所以說我有報應呢。”
“那孩子我沒要,因為我根本不想要。吳岩死後,就再也沒有留著它的必要了。”
“我不愛他,由始至終,都是為了掩飾八年前那件事。”
“如果我不嫁給他,我怕他把我供出來,因為——你媽媽的死,是我和陶安然一手策劃。”
穆秀婷說到這裏停頓下來,她看到明月一雙眼眶通紅,正死死地盯著她,雙手緊扣著陽台欄杆,指關節都發白了。
明月有多恨她呢,她不知道,她隻知道,這一刻明月可能想殺了她。
“我和陶安然是在國外念書的時候認識的,我喜歡他,但他對我一點興趣都沒有。後來回國,他能主動找我,是我從來沒有想過的。他讓我想辦法找個可靠的人,我找不到,但我又真的很想幫他,因為牽涉到他的事業,他的發展。我找了吳岩,吳岩願意為我做任何事,所以我一開口,他就答應了。”
“之前要不是你們把所有事情翻出來,我跟吳岩有可能還會相安無事的過下去,陶安然不要我,那身邊的人是誰,又有什麼區別?但你們讓吳岩去自首,這會讓當年的事情浮出水麵,參與其中的人一個都跑不了,包括我,也包括陶安然。我不想坐牢,我也不想陶安然坐牢,我還在妄想著,他對我至少有一丁點感情。”
“陶安然讓我想辦法弄死吳岩,我照做了。吳岩死後,為了能有機會跟他在一起,我就把孩子引產了。”
“終於等到有一天,他碰了我,並因此我有了他的孩子。但你知道麼,他怎麼對我說的!他讓我拿著他給我的錢滾!”
穆秀婷很激動,說著話,眼淚就落下來了,“他不要這個孩子,他的孩子,他不要。他一定覺得我沒有資格,他不愛我,他看不上我!”
“夠了夠了。”
明月聽得背脊發涼,抬起手臂連連示意她,“你可以不用說了,這、這跟我說也沒什麼意思。”
明月往後退了兩步,“我真的沒有錄音,想你也不可能跟我去警局重複一遍。穆秀婷你滾吧,我不想看見你,不想看見你們任何一個人。我爸媽的死,我沒有任何證據把你們這群人送進監獄,我認了。現在我什麼都不想,就想著自己和孩子都好好的。”
穆秀婷突然冷笑起來,明月看她情緒不大對勁,就不想太理她,“陶安然那人沒有人性,你也差不多——你那孩子都六七個月了,都長成型了,你竟然不要他!你怎麼自己不去死啊!你們這些人都是會遭報應的!”
明月說完就轉身走了,跟她待在一起多一秒,她就多一秒難受。
總會想起自己媽媽死的時候,倒在血魄中,是那麼的觸目驚心。
夠了,明月打算一輩子都不再去想這些。
如今明氏已經完整交還到了明博手裏,明征也已經回國,家裏和和睦睦,熱熱鬧鬧,這就夠了,其他的真的不再重要。
人死不能複生,因果循環,那些人總會得到自己應有的下場——
就在明月往前走了沒多遠,身後一聲驚叫,跟著就是重物墜地的聲音。
明月心頭狠狠一震,轉身,陽台那頭已經圍滿了人,而剛剛還在跟她說話的那個女人,已經縱身躍下。
明月這輩子,兩次看見人跳樓。
還都是女人,還都是,為情所困。
明月沒有聽到,穆秀婷在墜樓之前望著她的背影,重複了一遍她說的那句,會遭報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