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那個姓安的突然間又武功全失、還拿小丫頭當肉盾?這小子怎麼比我還無恥!你說什麼?那個猥瑣漢子叫什麼?你再說一遍?”宇文成乾一邊聽黑衣人報告,一邊在帳篷裏來回踱步,還不是點評幾句。突然之間,他被一個名字深深吸引住了。
“啟稟阿郎,那人自稱翟弘,可以確定他是瓦崗賊首翟讓的胞兄,而且那個女道士似乎是此人的未婚娘子。”黑衣人恭聲答道。
“嗬嗬,這件事情越來越有趣了。十三郎,你馬上帶人去把姓翟的這夥人拿下!記住,萬萬不可傷了這個姓翟的!一旦得手,馬上送往京師,一路上小心伺候這位爺,此人為兄有大用!”
裴仁恭沒二話,向宇文成乾拱了拱手,便出帳招呼他的私兵,朝著黑衣人指點的方向追了出去。
宇文成乾又回頭對杜節權說道:“六郎,為兄有要事須得趕回京師,這個姓安的就交給你了。你要記住,蒲津關之前你盯住這個姓安的即可,他過了蒲津關若有老孫隨行,你什麼都無需做馬上趕回京師。若是老孫沒跟著他,你還是要趕回京師,但是要遣人找到澄城臥馬山的大盜李獨眼,告訴他有隻肥羊要從他眼皮子底下經過,不知道他有沒有興趣……”
“二郎回京師是為了那個姓翟的?”杜節權問道。
“翟弘不過一個蠢貨,還不值得為兄為他跑一趟。”宇文成乾捏著下巴上短須,微微有些出神,“我倒是小看了這個小娘子,看來看去這才是個值錢的貨色呀!”
……
安霖和小七合騎著大黑馬,不過半日時分就跑到了蒲津關下。這一路果然如宇文成乾所說的那樣暢通無阻,倒是讓一直對他持懷疑態度的安霖心裏有些愧疚。
蒲津關是距離潼關最近的一個黃河渡口,與對岸河東郡的治所蒲阪隔河相望,地理位置十分重要,自古以來就是兵家必爭之地。不過在安霖看來,這不過是個一座小土城罷了,城牆高不過丈許、黃土堆砌而成,而且年久失修得厲害。他的手指頭不過在牆上輕輕一摳,就掉下來一堆土,他十分懷疑給他半天時間,他就能赤手空拳挖倒一座城。
城上連個巡兵都沒有,安霖和小七沒發現有什麼人來接應他們的意思,就一門心思挖起了城牆玩,不一會兒功夫就挖出了個大洞……
“咳咳!兩位善士,城門處無人把守,何必在此挖牆打洞?”
安霖和小七玩得正高興,被人打斷當然很不高興,回頭一看,說話的是個中年道士。道士見二人回頭,不等他們搭話,就從懷裏摸出一張畫像,認真的比對了一下,然後問道:
“貧道冒昧,這位善士可是安霖安郎君?”
“我是……道長是怎麼認出我的?”
“貧道有畫像!”
“畫像哪裏來的?”
“城門上貼著的!”
“這是何故?”
“通緝呀!懸賞五百貫呢!嘖嘖,三師弟花五十貫買了頭神驢賄賂小師妹,結果一年都沒挨揍,貧道要是有了五百貫豈不是能快活十年……”
道士搖頭晃腦的沉浸在沒有小師妹欺淩的世界裏,一抬頭就見安霖正一臉黑線的看著他,忙尷尬的笑道:“貧道開個玩笑……安郎君不妨隨貧道去城西三清觀歇腳,家師有要事與郎君相商。這蒲津關可進不得啊!裏邊到處貼著您的畫像,您瞅瞅,畫得多像……”
安霖和小七跟著這個饒舌的道士,繞著蒲津關轉了大半圈,才遠遠的看到一座小道觀。小道觀不起眼,招人眼球的是觀前站著的一個少年武士。
少年生得濃眉大眼、鼻直口方,身長六尺有餘、體型壯碩,一套深色的粗麻布武士服被撐得緊繃繃的,倒顯得幹淨利索。不過此人最引人注目的,還是他身後背著兩把刀,手裏還拎著一把刀。
少年舉起那把連鞘的橫刀,指向安霖,雖然沒有說話,但是陰冷銳利的眼神已經擺明了他的來意。
不過安霖這一路上被人殺來殺去的就沒個消停,對此見怪不怪。他嘴裏不知道嘟囔著些什麼,拉著小七拐了個彎,打算繞過這個酷愛擺造型的家夥。
“姓安的,你覺得你還能躲得過某家不成?”少年武士手中的橫刀繼續指向安霖,“左驍衛岐山府甲二騎兵團校尉孫通在此,安逆若不束手就擒,便與某家一戰!”
安霖壓根不想搭理他,拉著小七繞過他繼續走。
這一路上的經曆實在太詭異了。他身為一名在逃重犯,除了第一天被官府認真追殺了一下以外,然後就開始漫不經心,甚至不乏包庇和縱容,比如宇文成乾和朝邑的那位捕頭,倒是各種民間人士給他惹了不小的麻煩。現在一個小軍官蹦出來對他大放厥詞,誰知道又要鬧什麼幺蛾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趕緊找到個明白人把事情搞明白才是正經。
安霖不理他,饒舌道士卻覺得很沒麵子。他皺了皺眉頭,擋住了孫通的去路,稽首道:
“無上天尊,這位善士……”
孫通不等他說完便大手一揮,不遠處的小樹林裏就跑出來幾十名騎兵,把一座小小的道觀圍了個嚴嚴實實。
“某家不管你身後是哪方勢力,今日若敢阻攔便是楊逆同黨,別說殺了你,便是將這裏的雜毛全宰了某家也是有功無過,你可要想清楚了!”孫通寒聲威脅道。
“這……”
饒舌道士沒想到碰到這麼個愣頭青,油鹽不進不說,還一肚子的怨氣衝天,眼神中的殺意簡直要沁入到他的骨子裏。饒舌道士一時惱羞成怒,又下不定決心拚個魚死網破,隻是愁眉苦臉的直揪胡子。
孫通不再理他,橫刀繼續指向進退不得的安霖,喝道:“姓安的,你怎麼說?”
安霖有些不耐煩的道:“你到底想幹什麼?”
“我幹什麼?”孫通大怒,“身為朝廷命官,擒賊拿匪乃分內之事,你說某家要幹什麼?”
“這一路上遇見比你大的官比河溝裏的蛤蟆還多些,你一個小小校尉何必多事?”
安霖進退無路,本想好言相勸看能不能蒙混過關,可是不知道是受了宇文成乾那張臭嘴的影響,還是連日來累積的火氣過於旺盛,話一出口就是無比的尖酸刻薄。沒想到孫通聞言並沒有被氣得七竅生煙,反而長歎了一聲,神色十分的黯然:
“蛤蟆?你還真是高抬孫某了,這京兆的蛤蟆都比孫某更高貴些。隻是但凡那些高貴的蛤蟆還記得君恩臣節這四個字,你又如何有命逃得出安家莊、又逍遙至此?既然蛤蟆們隻顧得己身的家族和仕途不敢出頭,孫某這個小小的校尉沒那麼多顧忌,偏要甘冒不韙擒拿於你,看看這世間到底還有沒有公理正義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