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猛士(下)(1 / 3)

千鈞一發之際,安霖跟尺蠖似的屁股一撅、上身一拱,腦袋便向前移動了兩尺。就差這兩尺,李仲文那勢在必殺的一槊就落了空,隻鑿在了他後心處的護甲上。一串火星迸飛,鋒利的槊刃生生的在上好精鐵製成的後心護甲上鑿出了一道半指深、三寸長的凹槽。

騎兵就這樣不好,對付一個敵人隻來得及使出一招半式,不管得沒得手都會被狂奔的戰馬帶走。所以等李仲文縱馬馳出百十步、將將留夠讓戰馬起速的距離,撥轉馬頭定睛一看,安霖已經完好無損的從地上爬起來,捂著屁股對他跳腳大罵。

李仲文不屑於口舌之爭,雙腿一夾,便縱馬挺槊又殺了回去。

安霖剛才被李仲文輕輕鬆鬆的一槊就帶到了溝裏,差點丟了小命,情知不是對手。可是兩條腿跑不過四條腿,他隻能拚命。

沒了選擇,李仲文似乎也罵不死,安霖就冷靜下來,雙腳不丁不八站在原地側對著李仲文,雙手舉起狼牙棒扛上左肩,擺出一副要跟高速殺來的李仲文撞個你死我活的架勢。

安霖腳下沒跟、武藝一塌糊塗、戰陣經驗少得可憐、隻有一身的蠻力……李仲文方才一招之下就把安霖的底細弄了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所以一看到安霖的這副很是新穎的應敵造型,他就看出來這家夥又想憑借蠻力跟他硬拚。

可是這家夥難道不清楚長槊之所以叫作長槊,是因為槊長一丈八尺掛零?槊長棒短之下,他憑什麼指望能夠近身?就憑那身蠻力?李仲文縱橫太行兩畔十餘年、經曆大小戰陣不下百次,什麼力大之人沒見過?向善誌如何?還不是他的馬下敗將?

離著安霖不過五丈之遙,一個呼吸之間便要迎麵相撞。看著仍然傻站著不動的安霖,李仲文一聲低嘯,挺槊的右手掌心一鬆、手臂一送,全重四十二斤、雞蛋粗細的長槊仿佛一條驟然發作、躍起捕食的巨蟒般飛了出去。李仲文感受著槊杆在掌心中輕快的向前竄躍,直到壓著槊杆的手臂一空、掌心外緣觸碰到槊瓚凸起的那一瞬間,他手心一緊攥住槊杆往前再一送,上身前探大喝一聲,那條躍起的巨蟒幾乎在同時鎖定了目標,衝著他的咽喉咬了過去。

安霖一發怒就力大無窮、一逃命就動如脫兔。如今到了生死一發之際,這些不知道是開了掛還是做了弊的異能還是一如既往的高效而且救命。就見他前腳向側方一墊,然後以後腳為軸身子一旋,那杆呼嘯而來、直抵他咽喉的長槊就落了空,擦著他的虎頭護肩掠了過去。

不待李仲文變招,一直扛在安霖肩上的狼牙棒動了。借著安霖身子一轉的慣性,碩大的狼牙棒被他雙臂一掄,朝著大概的方向劈頭蓋臉的砸了過去。

如果李仲文沒那麼聰明、能一眼看穿安霖就是個草包,如果李仲文沒那麼急於求成,而是像第一回合那樣以巧破力,如果李仲文不是過於輕敵、全力一擊犯了使槊的大忌……反正有無數個如果要是成立,李仲文都能輕鬆將安霖置於死地,可惜他偏偏選了那唯一的一個例外。

反正安霖這沒頭沒腦的一棒子,正巧連人帶馬將李仲文籠罩其中。李仲文全力一擊之下來不及收手,腰間的橫刀也不可能擋得住好幾十斤的狼牙棒全力一擊,就算是他想鐙裏藏身,座下的戰馬也躲不過被砸得粉身碎骨的厄運,到頭來他還得被倒斃的戰馬活活壓死。

李仲文來不及多想,幾乎本能的甩鐙離馬,一頭栽到地上。剛一落地,他便就勢連滾帶爬的向遠處逃去。

可惜他還是慢了一步。就聽一聲淒慘的馬嘶,伴隨他征戰多年、愛逾性命的白龍馬被一棒打折了腰椎轟然而倒,結結實實的砸在李仲文的右腿上。聽到小腿那聲清脆的爆響和緊隨而來的刺痛,李仲文絕望了……

絕望的不止是李仲文。攻擊穀口的匪軍早已經無力再向前推進,隻是恐懼河東軍的弓弩厲害而不敢稍退,隻得跟河東軍黏在一起相持,眼睛卻不約而同的盯住了這場在穀底中央的主將對決。

李大頭領武藝超絕,太行山上沒人不服氣。要是李大頭領能幹掉河東軍的主將,河東軍勢必軍心大亂,弟兄們說不定還能殺出一條活路。如今李大頭領都被人家一棒子打落馬下、生死不知了,咱們弟兄小胳膊細腿的哪裏還有活路?

想法一多起來,匪軍就亂了套。本就所剩不多的勇氣立馬如煙消雲散,心眼少的再也顧不得河東軍的弓弩要不要命,隻管往人少的地方撒丫子逃命。而能豁出去落草為寇的大都是心思靈動之輩,眼見小命不保,趕緊扔下刀槍,跪在地上磕頭求饒,動作利索至極。

裏外不過一死,匪軍們根本不在乎投不投降這回事,更何況眼前的情景早就讓他們心裏犯起了核計:堵在穀口的河東軍中,除了前邊千餘名披重甲持大盾的精兵之外,後邊那些喊號子比掄刀子賣力、一樣的製式衣甲能穿出幾副造型的家夥看起來怎麼一個比一個臉熟?好像不是在起一塊打架搶過地盤,就是什麼時候一起喝過酒?那個歪戴帽子、舉著把破刀的,不是甄大頭領的親兵小三子嗎?細論起來還是俺家親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