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當然是李家老三李玄霸。
李玄霸在他的無良老姐攛掇之下翹了家,然後在晉陽又被他爹抓回去關了禁閉。不過這個世界上有能關住李玄霸的小黑屋嗎?所以很快他就成功越獄,打算去馬邑找姐姐和姐夫。那個姐夫雖然本事稀鬆人品差勁,但是對他還算不錯。李玄霸自小經曆坎坷,所以內心很是敏感,誰是真對他好,誰對他是假意奉承還是能分得清的。
可是李玄霸把他那個看似厚道實則腹黑的大哥給忘了。李小三越獄這事李老大是管不起,可是順手給老爹打個小報告就免不了了,於是李老爹派出了大殺器竇琮。話說這位竇舅舅連女暴龍李三姐都輕易不敢招惹,何況李小三乎?於是竇琮手到擒來,將李玄霸逮到了東路軍。
這會兒突厥人還沒殺到,民軍們就陣腳大亂,連李淵都帶頭準備跑路了,這可惹惱了李小三。本來他還老老實實被老爹關著禁閉呢,這會兒也顧不上了,連甲胄都來不及披掛,牽了三匹馬,一匹自己騎乘,兩匹馱著他的大錘就上了陣。他屁股後邊跟著的那一隊兵,其實都是李淵的親兵,專門負責看押他的。少郎君越獄他們沒本事攔著,但是要上陣他們哪裏敢不跟著?要是李小三少了半個汗毛,李淵非扒了他們的皮不可。
李玄霸那個瘦小的身體連一百斤的分量都遠遠不到,別說他座下的大青馬了,就算是頭驢子都能輕鬆的載著他滿地跑。但要是再加上那兩把重達四百多斤的大鐵錘呢?別說馬了,就算大象都能累癱嘍。所以戰馬對於李玄霸來說僅僅就是個代步的工具,一衝到離突厥人不到十丈遠,他就伸手拽過另兩匹馬馱著的大鐵錘,然後伸腳往座下的大青馬的馬背上一點,整個人便淩空飛起,向對麵的高速撲來的突厥騎兵砸了過去。
突厥人看見隋人陣中跑出來一個小瘦孩兒,手裏還舉著兩把大得嚇人的鐵錘,都覺得有點可笑——這是誰家的熊孩子啊?怎麼也沒大人管管,戰場是小孩子玩耍的地方嗎?還有那兩把大錘,這得費多少紙才糊的出來啊?隋人就是有錢,我們可汗寫信還得用羊皮呢。
可是這個小瘦孩兒拎著大錘用腳一點座下戰馬,他們就眼睜睜的看著那匹絕對是算得上良駒的大青馬,在一瞬間就被壓斷了脊梁,慘叫著撲倒在地然後就沒了動靜——這是什麼情況?還有那個小瘦孩兒淩空飛來時掀起的尖嘯的狂風和巨大的威壓,竟然讓他們直不起腰、睜不開眼,就連舉刀相抗都成了奢望,這又是怎麼回事?
李玄霸起飛,大青馬倒斃。李玄霸降落,掀起了一片血腥。
全力衝刺而來的戰馬,所攜的何止千斤之力?可是馬上的騎士眼睜睜的看著李玄霸隻是拿錘頭一頂,馬頭就在他眼皮子底下生生的縮進了腹腔之中,然後他便連同著這匹沒了腦袋的戰馬一起倒飛了出去,一邊飛還一邊從口中往外狂吐著鮮血和內髒的碎塊。
幸虧他並不孤獨,跟他同一命運的還有數不清的袍澤弟兄。李玄霸見了血,就如同色鬼遇見了蕩婦、賭徒中得了頭彩、酒鬼喝到了佳釀,興奮得都快忘了自己姓啥。他這兩把鐵錘一掄開,那是撞上了必然屍骨無存,沾到邊就得被拆成零件,哪怕是掀起的疾風挨得近了都得人仰馬翻,突厥人呈一個扇麵的攻擊線頓時被從中掏出了一個大窟窿,而且這個窟窿有越擴越大的趨勢,從而使得突厥人的陣勢一片大亂。
須知騎兵衝陣看似萬馬齊奔、各衝各的,其實裏邊的學問大了去了。大隋的騎兵習慣使用鋒矢陣,集中力量突破一點,然後以點帶麵逐漸撕開突破口,對敵人進行迂回包抄,最終形成分割合圍。而突厥人的習慣是將騎兵散布成一個扇麵全線突擊,雖然這種攻擊方式在強度和效果上不如隋軍,但是在場麵和氣勢上不知強出了多少倍,說白了就是非常嚇人,沒見過世麵的、膽子小的敵人可能不等接戰就自行潰退了,比如說現在李淵手下的民軍們。而且這種齊頭並進的攻擊方式一旦突擊不利,逃起命來也比較容易,不像隋軍那樣與敵人攪在了一起,一旦被纏住則必死無疑。
不過突厥人這個戰術有一個最大的問題,就是不怕跑得快,就怕跑得慢。其實跑得慢也不要緊,頂多是在衝鋒的途中被人家多射死些人,最怕的就是有誰站在那裏不動彈了。哪怕你死倒在地上也不要緊啊?大家都是馬背上長大的,這點小障礙不過是一躍而過的事,可是你高頭大馬的站在那兒還讓別人怎麼過?其結果必然是自相擠撞、自相踐踏,最終不戰自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