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二章 漫長的一夜(1 / 2)

可以肯定的一點是王世充不可能有什麼撒豆成兵的本事,但這不意味著他無兵可調。

他這次偷襲東都,成功的希望全寄托在兵貴神速這四個字之上。如果他能迅速拿下滎陽郡、並以此為據點,進可威脅東都,使楊霖的大軍在南北兩線疲於奔命,如果能一擊拿下東都固然求之不得,即便一時難以得手也可以解放王世惲,南北夾擊之下一舉消滅楊霖的主力並非難事。就算楊霖這小子奸猾似鬼能逃得一劫,那是王世充在北全力經營滎陽、蠶食東都,王世惲在南攻略南陽、襄城、淅陽等郡,照樣可以逼得楊霖步步退縮,東都早晚也得像隻熟透的果子一樣落入他的掌中,隻不過時間拖得長一點罷了。

就算楊霖走了狗屎運,王世充的南北兩路進攻受挫,那麼隻要滎陽在手,他也有了回旋的餘地。不管是打出朝廷正統的旗號以道義威壓之,還是設法聯合屈突通、李淵甚至瓦崗等各路諸侯,或是以利誘之或是以謀惑之,對其分化瓦解、遠交近攻,隻要給他一塊立足之地和一兩年緩衝的時間,他就有信心在群雄並立的中原大地上殺出一條血路,建立起屬於他王世充的一片大好基業。

所以就算他不管王世惲的死活,也不再糾結於東都的歸屬,那也得先把一個完完整整的滎陽郡拿下來,這樣一來王世充才算有了與楊霖分庭抗禮、與各路諸侯平起平坐談一談利益劃分的資本。而要實現這一目的,他就必須要剪除掉李君羨那兩萬大軍,可是在此之前他無論如何也要拔掉滎陽這根刺,否則一旦楊霖的大軍回援穩定住了滎陽的防線,再與李君羨聯係起來,到時候被南北夾擊的就是他王世充了。到時候就算他能守住原武、管城、圃田一線,可是他在一個戰火紛飛的滎陽郡如何發展壯大,隻能被活活拖瘦、拖垮,大好基業終成泡影。

時間不等人,所以王世充很急。為了迅速拿下滎陽這塊難啃的硬骨頭,他先是把王世偉的三千殘兵調回來,又從暫無戰事的管城調兵七千,再不顧被李君羨圍攻得焦頭爛額的王世師的激烈反對,從原武又抽調了兩千人,湊齊了萬餘人馬增援滎陽。

所以鄭善果所以為的王世充是以南門吸引守軍兵力,趁機偷襲其他方向的聲東擊西之計,其實壓根不是這麼回事——王世充其實就是要四麵圍攻,沒有什麼虛招,哪路得手哪路就是實招,反正守軍兵力不足這是他心中有數,隻要他一點擊破,則闔城可下。

滎陽的西城與索水相接,護城河的水源就是來自索水,所以從這個方向攻擊而來的王家軍順水漂至城垣附近登陸以後,便合力將木筏推上岸邊靠在城牆上,木筏變成了雲梯,萬餘人馬幾乎隻用了兩盞茶的工夫便擺開了陣勢順著木筏攀援而上。猝不及防,兵力又占盡劣勢的守軍幾乎一觸即潰,即便鄭善果反應及時迅速調派了數千民夫增援,也難阻攻勢,西城數度搖搖欲墜,沒奈何之下,鄭善果隻得再遣來兩千族兵才勉強穩住陣腳。

隨著西城戰鬥打響,王世充的各路大軍仿佛打了雞血一般開始了瘋狂的進攻,而且不顧天色漸暗居然一反常態的打起了夜戰。在東城,迅速從北城迂回過來增援的王世偉部騎兵改行做了弓箭手對城頭進行壓製,城上的守軍一時間壓力驟增、傷亡慘重,一度幾乎被攆下了城牆,幸虧鄭善果把最後的援兵——一千族兵和三千民夫增援上來才將將穩住局勢。而在南門,在王世充親自督陣之下,王家軍的攻勢更加猛烈,本在城頭上死守防線的那個小突破口開始轉守為攻,幾乎占據了半麵城牆,破城幾乎在即。便在此時,鄭氏老族長鄭元壽趕到了,還帶來了鄭家幾乎最後的精華,比如那幾位輕易不出山的老供奉,還有他們的徒子徒孫、也就是給鄭家祖宅看家護院的千餘名武師、貼身侍候的管事、奴仆甚至婢女都沒放過,不管是須發皓然的老朽、足不出戶的婦人還是年不過總角的幼童,統統拿來充數廝殺。

那一夜,滎陽城內幾乎陷入了一片黑暗和死寂,而在四麵城牆之上戰火硝煙和喊殺哭嚎之聲則徹夜不絕。在老鄭家以毫無保留的決死一戰之態帶動下,闔城百姓不分老幼青壯,不分男女之別,不分健全傷殘統統登城死戰。王世充的兵都是職業軍人,個個都是合格的殺人機器,與之相比守軍在幾日之前還是安分守己的農夫、商販、匠人甚至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老弱婦孺,別說殺人了,不少人連殺隻雞的膽子都沒有。可那又怎麼樣?城牆後麵就是自己的家,就算破爛窮困還不如狗窩那也是自己的家啊!更何況身後咫尺之遙就是父母妻兒——那是全天下自己最親的人啊!對麵那些武裝到牙齒、麵目猙獰可怕的家夥是什麼人,那是西胡兵啊!老人們說的從來不會錯,西胡人就是吃人不吐骨頭的魔鬼,要是自己的家和親人落到他們的手中下場將如何淒慘簡直讓人無法想象。既然如此,還不如豁出這百十斤拚個你死我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