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甩掉了丘師利,王世充沒跑出多遠去又撞上李君羨。不過李君羨可沒丘師利那麼慘,因為老丘實在,楊霖瞎指揮他就老老實實的跟著瞎跑,而老李心眼就比他多。開始他也心急火燎的往京水跑去救駕,可自打他聽說李仲文拿下管城後閉門自守之後,他就不跑了——這事不是明擺著的嘛,要是他們那個不靠譜的主公真有難了,李仲文敢不去救?別說什麼管城重不重要之類的屁話,楊霖要是一玩完,大家夥都得跟著完蛋,最好的結果也就是一拍兩散,管城再重要還有主公的命重要?
李君羨情知戰事必然有變,所以下令全軍徐徐前進以休養體力。果然沒走多遠軍令又來了,讓他立刻掉頭奔圃田方向攔截王世充敗兵,於是老李罵罵咧咧的率軍掉頭撒丫子就跑。幸虧他剛才偷了懶,所以雖然他追擊的路程最遠,但是能跟上主力沒掉隊的兵也最多,足有七千多人。
這樣一來王世充就不能像剛才一樣等閑視之了,他給三兄王世偉留下五千兵馬阻擊遲滯李君羨,自己帶著剩下的不到一萬人繼續往圃田跑。圃田雖小,城防也不算堅固,但是隻要留下數千守軍起碼能擋住楊霖數萬大軍幾天,到時候他就可以從容收攏敗兵,撤進梁郡了。
天早就黑了,但是王世充根本不敢停下來休整,誰知道王世衡和王世偉能不能擋住追兵,而楊霖本部的人馬更是不知道追到哪兒了,所以他隻能催促早已饑腸轆轆且疲憊已極的士卒連夜趕路。也幸好他麾下的都是江淮兵,在這裏人生地不熟的,根本不敢脫離大隊,要是換成王世惲手下那幫本鄉本土的原府兵,恐怕早就跑的一個不剩了。
將近四更天,圃田那座低矮的城牆在夜色中隱隱約約的現出一道陰影,城頭上黑燈瞎火的不見一絲燈火,更看不見一個人影。王世充本想立刻去叫城,猶豫了半天之後又忍住了,畢竟這一戰的意外實在是太多了,如果圃田再出了什麼情況,他身邊那些成片癱倒在地、連話都說不出來的士卒們除了任人宰割之外,連逃命的力氣都沒有了。所以他下令在全軍搜羅些幹糧趕緊吃了,然後就地休息,睡兩個時辰待天亮之後再說。
天亮了,睡得正香的王世充被親兵搖醒,一肚子起床氣的王世充惺忪著睡眼正要發發脾氣,突然間他的眼就直了——
順著惶恐的親兵手指的方向,王世充赫然看到在圃田城頭上,在初升的朝陽底下飄揚著一麵他自昨日起一看到就頭疼的一麵血紅底上繡一個黑色楊字的大旗……
這還不算,在圃田西門的城牆之下,距離他不足三裏的地方,整整齊齊的呈品字形擺著三個步兵方陣,足有上萬人。那些士卒身材健碩,手中的刀槍雪亮,顯然是一支訓練有素的精兵。他們統一身著隋軍製式的土黃色甲胄,但是與王世充見慣的大隋官兵還是有區別的,比如他們的麵孔統統被一副繪有青麵獠牙圖案的麵甲遮蓋得嚴嚴實實,再比如還清一色的外罩一件玄色戰袍,戰袍上還用金線繡著一幅更為詭異的圖案:三瓣桃花托著一枚外圓內方的銅錢……
這都是什麼鬼?
王世充昨天跟楊霖的兵打了好幾仗,他還清楚的記得,楊霖所領的兵馬和後來敗逃時所遇的幾路追兵都是外罩紅色戰袍,那隊如天外飛仙般從王世衡後路殺出、最終導致他大敗虧輸的騎兵身穿的是土黃色戰袍,與他見慣的隋軍一般無二。這隊穿著玄色戰袍的兵馬又是哪部分的?楊霖到底有多少兵?還有為啥要畫一枚銅錢,難道他們是來做買賣的?
謎底很快揭開,一看到王世充出現了,對麵的步兵大陣中便衝出一員大將,隻見此人年約二十多歲,一身銀盔銀甲還騎著一匹大白馬,就連手裏那杆丈八大槊也很燒包的漆成了銀色,在太陽底下銀光閃閃的差點晃瞎了王世充的老眼。還幸虧他長得黑了點,要不然頭暈眼花的王世充還以為連這貨都是拿銀子堆出來的。
“呔!對麵何人,為何要攔住本將去路!”
“嘿嘿,你就是王世充吧?某家曾祖乃是前朝隴西郡公、太尉李襄公(即李虎——作者注),家祖乃是前朝朔州總管成肅公(即李蔚,堂號查不到,杜撰——作者注),家父乃是襄武縣公、右領軍大將軍李懷公(即李安——作者注),家叔乃是當朝唐國公淵,某家姓李名孝恭表字孟平,你可聽清楚啦?”
王世充聽清楚了才怪,更加暈頭轉向不說,鼻子還差點被氣歪了。
他最煩的就是這些世家子弟,尤其是當他們自報家世的時候,恨不能把祖宗十八代挨個報一遍,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們祖宗多牛叉,更怕哪個祖宗不夠牛叉被人家比下去。可是這個時候你讓老王怎麼辦?說自己出身霸城王氏吧還真不敢,為啥?因為這幫二世祖們可能四體不勤五穀不分,但是絕對對天下各大士族的家底倒背如流,他隻要敢說出“霸城王氏”這四個字,肯定會被大肆嘲笑為再醮易姓的卑賤之徒。要不他說他爹是汴州小吏、他爺爺是在西域販駱駝的?那還不如說他出身霸城王氏呢,因為這回人家連嘲笑的都懶得嘲笑他,會直接把他攆走以免玷汙了世家子弟高貴的眼睛和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