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隋朝崩了,天子威儀沒了,世道亂了,就算個阿貓阿狗隻要敢蹦出來的,都能號稱一方霸主了。
所以這次群雄聚首,不論強弱大小,每個能到場的都擺足了架子,就算打腫臉也要撐胖子,排個座次也得打上一架。不過打著打著就打成了遊戲,麵皮再金貴也金貴不過拳頭,所以屈突通可以蠻橫的當場殺人卻毫發無損,所以翟讓胡亂派出的一隻弱雞就能逼得百戰猛將棄械認輸,所以杜伏威的幹兒子想什麼時候拉肚子就什麼時候拉……
就這樣一輪打完,進入勝者組的無一例外都是楊霖熟悉的老麵孔。而緊接著更蹊蹺的事情發生了,向來是一副懟天懟地懟空氣、天大地大我最大、不服就開幹的脾氣,號稱幽州大總管的戰爭狂人羅藝居然主動提出這次比武爭位實在有些無聊,不如趕緊結束回家睡覺。而豫王翟讓不但兵強馬壯而且德高望重,老羅甘願附其驥尾,至於其他人,不如商量一下胡亂排排座得啦。
幸福來得好突然,翟讓一時間甚至起身稱謝都忘了。更令他沒想到的是,其他那幾位平常就算是半塊蒸餅也要跟他爭個頭破血流的老對頭如李密、新對頭如竇建德,以及看似中立實則隨時準備跟他玩陰的的李淵、屈突通等人,對此居然毫無意見。於是乎一場本該充滿血腥和陰謀的龍爭虎鬥居然還沒開場就悄然落幕了。
--老子的人望竟然如此高漲,為啥我以前一點都沒看出來?
興奮、憧憬中又夾雜著幾分不安和疑惑,使得老翟整整一夜都在床榻上烙大餅。第二天就是會盟之期,天色還沒亮,老翟就頂著一對黑眼圈起了床。心不在焉的更衣、洗漱、用膳之後,他吩咐的頭一件事,就是指派了幾個辦事穩重的下屬趕緊去盯著會場、也就是那間蘆棚,有任何動向都要立即向他彙報。
昨日群雄把首位讓給翟讓的舉動,在任何人看來都隱含著將其奉為盟主的寓意,這讓翟讓如何能不激動、不企盼?不過既然做了盟主,就得擺足排場,總不能因為心裏猴急,結果天剛亮就急不可耐的跑去占座吧?會期定在辰時三刻,距今尚有一個多時辰的時間,老翟再急再上火,也得蹲家裏等著。而且還得所有人都到齊了,他才慢悠悠的閃亮登場,這樣才算守禮,才叫有範兒--盟主的範兒!
所以就算胸腹間百爪撓心,他也隻能貓在帳篷裏苦等,連門都不能出。
且不說翟讓等得有多辛苦,他派出的人手連鬼影也沒回來過一條,直到卯時將近,他終於終於盼星星盼月亮的盼回來一個報信的:
“啟稟王上,靈武白瑜娑之使臣尋奉、沔陽朱粲之使臣王達、雕陰劉迦論之使臣索盧桓等一十六人抵達!”
這些都是雜魚中的雜魚,來得早是應該的,要是連禮儀都不周全弄不好連站票都混不到一張。所以他們的抵達對翟讓來說毫無意義,連睬都懶得睬他們一眼。
辰時剛過,又有探子來報,樂陵徐圓朗、鹽山孟海公、易州宋金剛、上穀魏刀兒、渤海李子通等人也到了。這撥人當然比前一撥分量要重得多,不過也屬於想跟他結盟都被當累贅嫌棄的貨色,所以翟讓的臉上的焦急之色依舊絲毫未減。
辰時一刻,金城薛舉、朔方梁師都、馬邑劉武周也到了。這三位老兄現在可是翟讓為數不多的鐵杆盟友,給他捧場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不過令他奇怪的是,跟著三位一起抵達的還包括了吳郡沈法興和豫章林士弘,而同為江南幫的另兩位重要人物蕭銑和杜伏威卻沒見到蹤影。
不過盡管他很是迷惑,卻不能跑出去揪住人問個究竟,隻能忍著。可是忍來忍去,翟讓都快忍成了熱鍋上的螞蟻,眼瞅著辰時三刻將至,卻再也沒人進來報信,更沒人進來通知他該起駕赴會。
為了充分體現自己身為天下盟主的地位,翟讓一定要忍到最後一個閃亮登場。不過他費了老鼻子勁找來了一幫明白人才捯飭出的那一身行頭,卻一點不遮掩的顯露出翟讓的雄心,或者說是野心。
帽子是通天冠,其形如山,正麵直豎,以鐵為冠梁,是僅次於冕冠、而且專屬天子佩戴的冠帽。衣裳是絳紗袍,其上以金線繡有日、月、星辰、山、龍、華蟲、藻、火、粉米、宗彝、黼、黻共計十二章紋飾,華麗麗的把當今天子楊廣弄的那套“肩挑日月,背負星辰”之流的九章冕服甩出二裏地……鞋子赤色、重底,名曰赤舄,還是皇帝專屬,誰要是敢亂穿的話,把他家九族的腳丫子統統剁下來都算是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