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猶猶豫豫,說得很慢,似乎做了極大的決心。
秦紹抿著唇,凝視他那張藏著很多故事的臉,堅決:“是,我要知道我弟弟這些年都去了哪。”
秦釋攥緊手指,起身:“那就跟我走吧,我帶你去看我工作的地方。”
秦紹看著他壓抑的麵容,呼吸在一刹那凝滯。
……
陰暗的街巷,拉開閘門走進去,氧氣逐漸變得稀薄。
隨著秦釋接著走下去,四周漆黑一片,秦紹似乎聞到了空氣中壞死的氣味,溫度也在不斷降低。
終於在一個散發幽藍色的房間前,秦釋突然停下腳步,轉身看了看身後的人,靜靜地拿出鑰匙,插入鑰匙孔,打開,走了進去。
室內的光線半明半暗,投下一片詭譎。
秦紹往裏邊探去,手機在口袋中響起的時刻,他看見了跳動的名字,有淩亂的步伐警惕地上前,奪下他的手機按了關機,放在一邊。
秦紹訝異地看著秦釋,後者勾起一絲陰冷的笑:“我工作的地方要盡量保持安靜,不能有第三個人的聲音。”
說著他就當著他的麵把手機鎖進一個保險箱中。
秦紹走了過去,秦釋隨即轉身打開了一個大型冰箱,冷色調的光照在了秦紹臉上,那一瞬間他渾身是冷的。
濃重的醫學用藥氣味散開,為了解決封澈,秦紹又學了相關的醫學知識,他能辨別這些藥水,更可怕的是眼前的一切。
“培養液裏的腎髒,一個小時前剛取下來,24小時內將會移到活人身上。”秦紹猛然看向麵不改色的秦釋,隻見他又伸出手去感覺迎麵而來的冷氣:“大哥不是想知道我這些年去哪了嗎?看看這些,我與這些東西相伴,從怕血到習慣滾燙的血濺在我臉上都不眨眼,從不敢踩死螞蟻到給人開刀,我是一個醫生,沒有哥風光的醫生。不,我是一個生活在黑暗中不能見光的醫生。”
“秦釋,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
秦紹額頭冒出了青筋,看著他的眼神失望透頂。
他親弟弟竟然在進行器官販賣。
秦釋說完回頭看了秦紹一眼,扯出一抹無所謂的笑,轉身走到一邊不知在弄什麼,淡淡說了句:“我也想像你一樣活得好,可是沒辦法,我用的身份證都是偽造的,在這個城市這個世界就像一個多餘的存在,比影子還多餘。”
“爸媽有你這麼一個出色的兒子就行,就算他們在世也是。大哥,你的高度是我怎麼努力都比不上的,小時候成績比我好,比我更受爸媽的寵愛,長大了你是天上的星,我是地上的泥,我還是比不上你。我努力過,再努力又如何!隻能困在這個地方,我隻能告訴自己我要活下去!哥你活下去的目的是為了報仇,我不是,我隻是想活下去。你永遠不懂這種地方有多惡心,連我自己都惡心我自己!”
秦紹盯著他發紅的眼眶,呼吸都變得困難,從沒想過他會變成這副模樣,手都在顫抖,聲音也哽咽:“阿釋。”
他的聲音被掐斷了,瞪大了瞳孔盯著對麵那個跟他長得一模一樣的男人,唇微微張開,卻說不出話來,連手指都失去了收緊的力道。
秦釋動了動喉結,目不轉睛盯著他深呼吸,一個針筒從秦紹身上拔了出來。
“哥,對不起了。”
同樣一張臉,秦釋的臉在燈光下陰森無比,親眼看著他哥在他麵前倒下,臉色白得不像活人,有一種叫人毛骨悚然的可怕,他垂眸看著腳邊的秦紹,蹲下來。
秦紹重重摔在了地上,地上的影子被藍色的光拉得很長,睜著一雙恨鐵不成鋼的眼睛盯著秦釋。
“我之所以告訴你這些事,是因為,你再沒有機會走出去,大哥要陪我一起待在這個地方。”
“有夏黎還有哥,我就不是孤單的一個人。”
他走不出去了,隻能讓這些人陪著他一起待在黑暗之中。
他給秦紹打的是麻藥,很快他便昏睡過去。
秦釋盯著他看,隨後搜到他的錢包,打開後盯著照片上的女人看,餘光瞥見他戴在手上的婚戒。
摘下來,他瞧著那枚戒指,很自私地看向秦紹:“既然哥要跟我待在一個世界,我來幫你斷了跟那些人的關係,”
秦釋戴上婚戒時,門突然被打開,一個瘦骨如柴的女人出現在門口,眼窩深陷,穿著一件單薄的吊帶裙,慢慢走進來。
秦釋瞟了她一眼,移開視線,將針筒扔進了垃圾桶。
“你真的對他下手了,為什麼隻用麻醉劑啊?”言下之意他應該用毒藥。
女人指尖夾著一根煙,慢慢抽起來,好笑地瞧著秦釋:“今天一對比才發現你們長得真是一模一樣的,連不屑的態度都這樣相似。”
秦釋洗完手轉身,衝女人冷冷說了句:“別在我麵前晃。”
女人哼了一聲,手指已經在抖動:“怎麼著,你想殺了我不成?別忘了我是封竟……”
“不是在進行了嗎?想讓你死的好像是南子俊,他給你注射那些玩意,不是想讓你死嗎?”他抿唇冷笑:“嗯,都是快死的人了,在我麵前囂張隻會讓你死得很慘。還有你口中的封竟,他把你從監獄裏弄出來是因為什麼,你在他眼中隻是一個賺錢工具,沒有你我們的生意會少很多,懂嗎?”
他轉身拿了一把刀在她傷痕累累的身上移動,搖頭歎息:“你看你變成這副模樣,現在還有幾個男人有興趣,你何必讓我說這些?”
說完,他將刀一甩,甩在了桌上。
韓美咬牙,毒癮在刹那間發作,抽搐起來,她夾在指間的煙掉在地上,不停地吸鼻子,靠在櫃子上咬得唇發白:“釋……藥!給我藥……”
“你答應過封竟,要給我藥的。”
她像個女鬼一樣披頭散發趴在地上,拽著秦釋的褲腳:“你還記得封竟說過什麼……求您給我藥,我再也不說了,”
秦釋毫不猶豫將她狠狠踹開,“沒有釋這個人!”
隨手扔了一包東西給韓美。
秦釋涼涼看了眼在地上狼狽得不像樣的女人,帶走了秦紹。
每走一步他就會想起封竟說的話:“看看你哥現在在做什麼,你在做什麼?想跟心愛的女人在一起,她要是知道你其實是器官販賣組織的核心人物,每天的工作就是切開人的皮膚,取出器官……啊,我要是她,一定會想吐吧。秦紹就不同了,響當當的******秘書長,到哪不是被人尊敬禮待的。在他麵前感到卑微肮髒嗎?你叫秦釋不叫秦紹,不是偷渡者,而你卻隻能活在黑暗中。”
腦海中除了這些,還有當初把他拐走的那個男人給他帶來的噩夢。
“這就是你以後生活的地方,這個孩子封先生說得看好了!找最好的醫生教他!也要讓他學醫,讓他跟他爸一樣成為最好的醫生,然後,做最肮髒的事。”
秦釋瞧著看著背上沉睡的人,聲音很淡:“哥,我羨慕你,羨慕到嫉妒。”
……
南湖別墅,清優一直撥打著秦紹的電話卻是關機狀態,一桌子菜涼了又熱,熱了又涼,她都等不到秦紹。
午夜十二點的鍾聲敲響,清優打電話給了商清延,他卻回她他早些時候已經離開了。
從那晚以後,秦紹就像人間蒸發一樣,電話永遠不接,她就像中了魔障,發尋人啟事,滿大街尋找像他的背影,到他可能去的每個地方找他。八年前還有紀錦明告訴她,秦紹隻是去了一個很遠的地方做他該做的事,可是現在,紀錦明死了,秦紹的下落再也沒有人能告訴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