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黎再也說不出拒絕的話了,跟他辦了離婚手續,等待的過程很慢,那段時間秦紹照顧著他們母女倆,讓她有一種秦釋回來的感覺。
可是秦紹是秦紹,秦釋是秦釋。
秦釋不可能對商清優有感情,秦紹也不可能對夏黎有感情。
夏黎看著他,咬唇站起來:“我會把冬冬養大成人,給他很好的成長環境,甚至是依你說的,給他找一個爸爸。我會把地址發給你,歡迎你隨時過來看冬冬,大哥。”
秦紹默然,不再停留,走向門口。
熟悉的輪廓熟悉的臉,就要與她永別,他消失在眼底,夏黎看見了秦釋,也懂得了為何他每次看著自己的眼神都是對任何人不曾有過的熱度。
他們兄弟對一件事都太偏執了。
愛一個人也如此。
……
戒指寄出去的那天下午,清優乘坐班機回國,來接機的是前不久她剛答應求婚的男人,黎向東。黎向東隻是一家小企業的繼承人,在很多人眼中他已算不錯,但在清優眼中,跟霍子衡比他遠沒有那份聰明,跟慕深池比他遠沒有那種溫柔,跟秦紹……跟秦紹比……
清優每每把追求者跟秦紹放在同一個天平,就注定失衡,注定不能比。
秦紹就像一張經年後該褪色的老照片,可他就是不褪色,反而更加清晰地浮現在眼前。
風吹過,吹紅了她的雙眼。
前麵是幫忙拎行李的黎向東,清優在寬敞的機場裏緊跟他的腳步,某一刹那忽然感覺到慌亂,就像將腳伸進了湖水中,夠不到底即將沉下去的慌,她有些掙紮,有些徘徊。
“向東。”
她也不知道為什麼要喊住他。
黎向東轉了身,問她怎麼了。
清優搖搖頭,“沒事,我們,什麼時候拍婚紗照?”
她的眼睛看著地上,雙眼空洞著。
黎向東皺起了眉:“清優,你很累嗎?婚紗照的事可以推遲幾天,不用急在這一時。”
“不。”清優突如其來的回答令黎向東一頓,看見她慢慢抬起頭,清晰道:“不能再等了,我們盡快結婚,把婚期提前吧。”
她已不能再等下去,秦紹的出現就是她不能等的原因。
黎向東雖說不出哪裏怪,但很是配合地答應:“好,你說提早我們就提早。”
他伸出了手,清優看了又看,抬眸對上他的眼睛,牽住了他的手。
她想這一次她真的要告別過去,告別那段初戀,告別折磨了她十年的情。
在婚紗店試婚紗時,服務員邊替她整理著漂亮的裙擺邊說:“清優小姐,Laoluns先生特意囑咐過要我們要在你換上婚紗後給他發張照片。”
“嗯。”
清優笑著點頭,低頭看著身上的婚紗,純潔美麗的V型婚紗,華麗的珠片閃著光,很貼合她的身材,一寸一寸都極為講究。
不得不說,Laoluns的手藝很好,美得她都無法用言語形容。
前幾個星期Laoluns在美國說起自己已經答應黎向東的求婚時,Laoluns把她狠狠臭罵一頓,見她一言不發,主動提出要幫她設計婚紗,她記得他們有過這麼一段對話。
“不用麻煩了,簡單就行。”
“人生才一次的婚禮,怎麼能虧待你自己?在我眼中,商清優可不是會允許自己隨隨便便出現在公眾場合的人啊,如今怎麼了?我想你很清楚為什麼會這樣。”
“你想設計就設計吧,就當做送我的結婚禮物,不用再送我紅包了。”
“嗬,要真不想結就說啊,沒人逼著你結婚。”
“跟我結婚的男人不是我最愛的我心情失落一下都不行嗎?”
“你這會兒肯承認,不說不愛了嗎?”
“Laoluns,不說話的時候沒人把你當啞巴。”
“你管我?嘴巴是我的,我愛怎麼說就怎麼說。我還不想去參加了!不用看某人苦瓜臉,還得擺出一張很幸福的衰樣。”
“……Laoluns,我幸福與否都是我自己的事。”
很輕地吐出這句話時隻聽見Laoluns的笑:“你選擇誰是你的自由,我隻是不希望你因為賭氣賭上後半輩子,這麼不理智才會讓人笑話。”
清優笑著推開他放在自己頭發上的手,“那你告訴我,怎麼做才是理智的?”
當時她隻記得Laoluns深深看了她一眼,不再說話,往椅子上一坐,直接畫起設計稿來。
清優站在鏡子前,穿的是他給設計的婚紗,導購拍了張照片給Laoluns發過去,又問清優是否覺得哪裏需要修改。
搖頭,她告訴她:“不用。”
下午六點,黎向東約了她吃晚餐,吃到一半他用方帕擦了擦嘴角,蠻不好意思地開口:“下午有個會議,不能陪你去試婚紗,有喜歡的沒?還是明天我把時間空出來陪你去一趟?”
清優喝了口紅酒,唇齒留香,她都覺得臉上的笑是因為喝了酒的緣故。
“不用了,我買到了,是朋友給設計的,可好看了,等過幾天我再穿給你看。”
黎向東伸手握住了她的,點頭說:“清優,我想給你一個盛大的婚禮,向全世界宣布你要嫁給我。”
聞言,清優腦海中閃過某個片段,若無其事縮手捋了捋發絲,“我隻想一個小婚禮,不用隆重。”
更不用向全世界宣布。
黎向東有些悵然,收回手凝著她的眼眸:“好吧,一切從簡,我聽你的。”
清優低頭不語,忽然聽見黎向東拔高了聲音說道:“清優你看,這個角度能看見莘塔。”
清優的手一頓,木然轉身,果然在低低的視角裏瞥見了那個塔,時光縹緲,莘塔也暗淡許多。
“這個地方還不是觀賞的最佳視角。”她下意識迸出一聲。
黎向東詫異得看著她:“在哪?”
清優快速皺起眉頭,而後偏過臉低下頭,繼續吃東西:“我忘了。”
黎向東發現清優心不在焉的樣子,嘴唇的弧度微微勾起,望著她的目光真摯和包容,“你要想看,我會找到那裏。”
找到那裏?然後讓第三個人插足他們的記憶。
這個念頭一上心頭,她旋即回答:“不用了。”
“隻要是你喜歡,我都願意去做。”黎向東拉過她的手,說道。
清優莞爾一笑,放下手中的酒,手卻停留在杯腳,舍不得移動,因為不知接下來該做什麼。
黎向東跟清優接觸的第一天就發覺她不怎麼喜歡說話,很多時候都是沉默,他問她就答,他不問她就什麼也不說。
之前他不解,問她:“你跟別人見麵也是這樣嗎?”
清優想了很久,沉默著以微笑作答。
離開飯店後,黎向東把清優送回了家,手搭在方向盤上臉湊了過去,想吻她。
她幾乎是下意識躲避,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這一次,清優沒有躲,極力扯出一抹笑著讓他的唇貼上側臉,告別後才下車。
目送那輛車遠去,卻忽略了站在身後離家不遠的男人。
她轉身時的確被黑暗中那道影子嚇住。
心裏頭咯噔一聲,僵住。
他站在那邊多久了?看見了她和黎向東嗎?以及那個告別吻嗎?
眼皮開始雜亂無章地亂跳。
寒冬臘月,秦紹就站在雪地裏,一件薄款高領黑毛衣,外邊套著一件夾克衫,整個人清瘦而冷峻地佇立在她家門前。
透著清寒的雙眼望過來,夾雜絲絲戾氣,安安靜靜的眼眸裏似乎要將她吸進去。
在如此的對視中,清優竟覺得他的眼睛比寒雪還冷,目光不經意中瞥見了他手中的那抹紅。
一個絲絨盒子。
她握緊了冰涼的手,開始慌張起來,快步跑向大門。
她還是第一次從他身上看見戾氣,那麼可怕的模樣,她收緊了手指,裝作沒有看見過極力從容,可是鑰匙怎麼找都不對。
身後匆匆傳來靴子踩在雪堆上的聲響,清優突然發覺那道陰影就遮住了她,漆黑的影子隨他走近而爬上了門,堪堪包裹了她。
下一刻,她手上的鑰匙掉落陷進雪堆中,手腕被人攥住了拽過去,被迫與他麵對麵。
熟悉的男性氣息鑽入她鼻息間,秦紹的呼吸都是冰冷的,腦子裏都是剛才她跟另一個男人親密吻別的場景。
隔著擋風玻璃,他變成旁觀者,觀看著那刺痛雙眼的一幕,沉悶,疼痛糾纏著,心髒的位置跳得快速,仿佛他所作的努力不過是可笑的掙紮。
他盯著她的臉看,嗓音發澀:“把戒指還給我?這就是你給我的最終審判?”
他擋在她麵前,問她是不是!
清優深吸一口氣,抬起眼睛聲音隨風散去:“為什麼還要多此一問呢?我隻是你,你也隻是我生命中的過客,好聚好散,好好說再見。”她說完,猛地別過臉眨了眨眼睛,深呼吸:“好了放手吧,我要回家了。”
她這番話把他撕裂得四分五裂,秦紹紅了眼眶,依舊緊緊抓著她的手腕不願鬆手,抑製自己所有的情感,呼出的熱氣在空氣中變成一圈圈透明的霧氣,連他的眼睛也泛著濕氣。
“你不是我的過客,不是。”
他很冷靜地說出這句話,看著她的眼睛,另一隻手緊緊收緊戒指盒,任上麵的金屬英文深深陷入皮肉裏也不知疼。
清優瞥過臉看他,扯不出自己的手,無奈。
“我現在的生活很安靜,你別來破壞它。”
他忽然鬆開了她的手,凝著她,清優被他壓抑著的氣場壓製住,緊接著瞪大了雙眼。
隻見他握緊了手中的戒指盒,驟然就朝遠方扔去,紅色的拋物線被他拋得很遠很遠,遠得清優看不見在哪。
她眼底那層薄薄的淚就滲出來,看著他拋棄那枚戒指的刹那斬釘截鐵告訴他:“既然不要了,就離我的世界遠點。”
秦紹身軀一震,偏過頭一動不動看著她,最後收回了視線,轉身就走的瞬間,清優嚐到了眼淚的鹹滋味,真的是鹹的。
那道頎長的背影毫不猶豫地走了。
清優揉了揉眼睛,蹲下身,抓了一把雪。
秦紹走到半路隻覺得後背被什麼重物狠狠一砸,又轉了回去,有雪塊砸在他臉上,寒澈入骨,眼睛,眉毛上都是雪,他隱隱預約看見麵前娉婷的女子。
伸手抹了一把臉,待到看清前方,卻隻留下一道帶有回音的關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