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杉心裏突然變得非常迷茫,倒不是因為他自身渺小的瑣事,而是剛才一係列的“學習”和腦海中關於宇宙全新的認知中,那種在宏觀世界根本無法“看到”自己的失落感。在老茅過去的人生中,無數次看到這樣的人,因為這些從宏觀終極到微觀終極的事,而出現這樣的表情,他想借此開導陳杉,說服他跟自己走。
“在你們人類文明中,先賢在經典中曾有‘盲龜值浮木’的譬喻,如果以此來形容一個孤獨空間和另一個空間的相連,那就再適合不過了——在一片幽暗的黑海中,有一隻長壽的盲眼龜,每隔百年才能有一次機會浮出水麵。無邊無際的大海上,有一塊漂浮的木板,而這木板上有一個小小的孔洞。盲眼龜隻能在亙古的隨波逐流中,等待命運的垂青,等待有一天碰巧在浮出水麵時,碰巧遇見了那快浮木,又碰巧能把頭嵌在浮木的圓孔中,借此漂流到彼岸,抵達光明的世界。”
陳杉聽到這裏,長歎了口氣。“老茅,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們在自己的人生、事業、愛情婚姻、以及一切有意義無意義的追求麵前,不也和瞎眼的烏龜一樣麼,你永遠都不知道什麼時候對,什麼時候錯,也永遠不知道所謂的‘彼岸’,是不是另一片黑海……”他突然覺得自己從前受到的教育、他所認識的隻在乎吃穿住行、人脈資源、頭銜金錢的“人類社會”,和老茅所說的這些,根本不在一個層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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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茅起身把窗戶打開了,外麵淩晨兩點格外清新的雪後空氣,讓兩個人都為之一振。他突然轉過身,帶著點狡黠的目光問陳杉:“我給你那塊浮木,你敢不敢接?離開這裏,帶你去我們的世界,你敢不敢?”
陳杉雙手撐地,兩頰紅彤彤地向後仰著,雖然他心裏相信了老茅的“理論”,但如果讓這些天方夜譚的概念和現實發生關係,陳杉還是覺得匪夷所思。一通長談下來,他心懷感激,因為覺得老茅是為了開解他,才說這些話的。盯了老茅半天,他突然笑了:“老茅,如果這一切都是真實的,你怎麼證明呢?”
老茅哈哈一笑,背著手慢悠悠走過來,“你們這個空間的人類,隻能證明‘我在身體裏’,卻無法證明‘身體在我中’,我問你,”他把自己剛才用的茶盅,放到手邊的梅形刻字六足紫砂茶洗內,用夾子壓了下去,茶盅就沉到了缽底。“你說,是水在杯中呢,還是杯在水中?”
陳杉直愣愣地看著那個杯子,突然腦海中靈光一閃,結合老茅剛才介紹的種種,以及他自己對星係的認知和老茅剛才描述的“空間”之間,令人疑惑和感到矛盾的部分,心裏忽然有了種能夠描述,但又說不清的感覺,剛要開口,老茅做了一個打住的手勢。窗外一陣夜風吹來,陳杉頓時有了“豁然開朗”和“迷惑不解”兩種感覺交織為一體的奇特心境。
“你愣住的那一刻,對了,想要去描述,又錯了。不過沒關係的,陳,隻要你願意接住那塊浮木,今後有很長的時間,可以用來學習這些知識。”
陳杉陷入那種心境無法自拔,同時他意識到今晚來到這裏,聽老茅說這些話,以及老茅玄而又玄的所謂“幫助”——這一切好像早就被安排好了,但又不是那種命運、緣分,而是……他自己也想不明白,總之今晚讓他驚詫、感覺到異樣的東西太多了。
“老茅,你認真地回答我,如果這一切都是真的,你為什麼願意幫我?”
“我對你說的一切都是真實的,你親眼所見,我的樣子就是最好的證明。何況在很多年前,就有個人,托我照顧你。”老茅還是決定了暫時對他隱瞞一些事,用另一件真實的事來回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