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著想著,意識開始抽離,周圍的一切仿佛被靜置一般,東子的自言自語,老爺子磕煙渣的聲音變得小了許多,那些遊離的思緒像一個個貪婪的小蛇團在一起,分不清到底是夢境還是現實。
時間從指頭縫裏一點點遺漏,夜的幕布被破曉的光劍逼迫,僅留西北角的那一塊,低垂的星星倔強地懸掛在半空,周圍的一切逐漸清明,露出斑駁的岩石。
那些夜裏像極了野獸模樣的石塊此時卻像被退了皮毛一般可憐又可悲。那從南邊吹來的烈風掃過石壁,風裏攜帶的石沙洋洋灑灑地落在角落裏,風吹了一會,沙子又積了一層,吹散了空氣裏難聞的腐臭味。
夢裏那一張臉疊著一張,每一張都很熟悉,父親的臉,小癩叔的臉,導師的臉,劉川的臉,最後是她的臉,那張臉布滿了絕望和怨恨,眼睛沒有瞳孔,她看著我嘴唇微動,露出那黑色的舌頭。
你們都該死,都該死!
那張臉慢慢模糊,腦海裏的詛咒一遍遍地回旋,我迷茫地向前走,不知道自己該往哪裏去,該做什麼,又該回哪?
“茴哥……茴哥……”
耳邊是瑤瑤急切的呼喚,意識被拉回,睜開眼便看到瑤瑤擔憂的臉,一旁還有潘陽,見我醒了過來他明顯鬆了一口氣。
我猛的坐了起來,看了看周圍,發現所有人都已經醒了,連一向貪睡的老豆兒也起來漱口,心裏有些不好意思。
東子坐在我對麵,胖臉上滿是嬉笑,老爺子默默地吸著煙,見我看他老爺子微微一笑說:“醒了?”
“醒了!”
搓了搓有些發僵的臉,我從水壺裏倒出一點水,洗了臉漱了口,接過瑤瑤手裏的壓縮餅幹咬了一口。
四周都已經亮堂,光線從頭頂抖落下來,岩壁上的禿鷲和鉤嘴赤鴉因為畏懼陽光便都躲在洞穴裏,那綠瑩瑩地眼睛驚恐地盯著洞外。
夜晚它們是這裏的主角霸王,可這到了白天,它們就像是驚弓之鳥,生怕觸怒兩條腿的人。
我打量著岩壁上那狹窄地石階,心裏有些七上八下的。東子見我臉色不對,走過來拍了拍我的肩膀問:“怎麼了?”
“這石階不好過,我們自然沒有問題,可老豆兒和老爺子都是上了年紀的,這萬一失手那可就麻煩了!”其實我最擔心的是老豆兒,他膽子小再加上害怕,要是一不小心沒踩實,可不就掉下去了嗎?
東子想了想,覺得我的擔心並不是多餘的,老爺子見我和東子臉上凝重,吸了一口煙寬慰我們說:“放心,我老頭子雖然上了年紀,可論起腿上功夫你們還不如我呢,你們與其擔心我,倒不如擔心擔心老豆兒……”
“我怎麼了,不就是條窄石階嗎,我老豆兒什麼樣的路沒有過,難不成還會怕這個!”老豆兒被這話一激,頓時跳了起來。
老豆兒雖然膽子小,可畢竟也是見過大風大浪的,況且現在是白天,就算有鬼怪蟲蚊也不會這個時候冒出來,或許真的是我多想了。
歇了半個小時,我們從旁邊繞了過去,腳下是從頭頂掉落的尖銳石塊,其中還有不少死人骨頭,小心翼翼地避開那些骨頭,一隻腳踏在狹窄地石階上。
老爺子雖然上了年紀,可腿上的功夫還真不是蓋的,沒一會兒便已經離我們三米遠,瑤瑤也不甘居後,幾下子便晃到老爺子身後。
潘陽一向喜歡攀岩,所以也沒問題。看著他們走出了一段距離,我想讓東子先行,可這廝死活不肯,我便隻好先上了。
老豆兒在我們中間,萬一有個意外,我和東子還能抓住他。
老豆兒嘴上說不怕,可那腿不聽使喚,站在石階上一個勁地顫抖,東子實在是看不下去,便推了他一把,嚇得老豆兒抱著岩壁上的大石頭不肯鬆手。
東子氣得臉都綠了,撿起一塊石頭踢了過去,老豆兒這才撒開手挪動。
太陽慢慢升高,那些光線逐漸變成一根巨大的光柱,漂浮在半空的灰塵像是被鍍了一層鎏金,金光閃閃。走了有兩個小時,雙腿開始發軟,頭上的汗滾落下來,後背全都被汗濕透。
老爺子走得很是平穩,不急不喘,扭頭看了看我們累癱的臉,他忽地一笑說道:“前麵有一個突出的台子,我們在那歇一歇!”
“終於可以歇了,我這腿都快廢了!”老豆兒擦了擦額上的汗,喘了一口氣興奮道。
大概有五分鍾,我看到了那突出的台子,眼皮忽的一跳,老豆兒推了推我問:“小茴,你在發什麼愣?”
“沒……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