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人頭(2 / 2)

陳光現在對孟小六是一百個佩服,連連道:“對,小六你說得都對。我想好了,我一會兒就拿五六個大洋走,剩下的你幫我拿著,你腦子快主意多又有本事,錢放在我手裏是一潭死水,放在你手裏才能源源不斷。”

“陳光,錢生錢易,你竟然懂得這個道理,我倒是對你刮目相看了。”孟小六笑道:“行了,你去買點好菜,咱倆慶祝一下,但別買發物和辛辣,你受傷了吃不了那個。我讓你買的舊衣服呢?我還得再喬裝改扮一下。”

“還要幹啥去?”

“戲要唱全套,要是不讓他們知道被騙了那多沒勁。”孟小六壞笑道。

上海的商家與北方有所不同,北方的掌櫃夥計大多吃住在店裏,而上海這邊的經理和店員大部分是要下班回家的。這就要從外麵租或者買房子住,這無疑是增大了生活成本,可私人空間也變多了,如此一來懶惰的更加困苦,勤快的則有了更多機會,不過社會秩序也隨之更亂了一些。

總之的德勝銀樓就是如此,第二天一大早,小夥計和經理朝著銀樓走去,兩人是在街角碰到的。對於昨天的事情,兩人還是心有餘悸,經理交代道:“這事兒知道該怎麼辦了吧?”

“您放心經理,我會說。”小夥計道。不過他心中可不是這麼想的,若是有一天跟經理撕破臉皮了,就去張德林張老板那兒告上一狀,把事情和盤托出保管經理吃不了兜著走。

兩人走到店門口,發現不少人都在圍觀,頓時有種不好的預感湧上心頭,於是三步並作兩步奔上前去。在店門外的鐵柵欄上,一個人頭懸在那裏,經理感覺天都要塌了,心中把昨天那人祖宗十八代都罵了一遍。實在太不講究了,說好了這事兒到此為止,怎麼能言而無信呢?

經理為啥要給孟小六二百大洋,而不是應了孟小六的話去報官呢?按照道理說,雖然經理欺詐在先,說起來略有理虧,但畢竟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的買賣行為,撐死做不良和欺詐為名被罰點錢。而後來賣銀子以及殺人的事情,與德勝銀樓毫無關係,孟小六不過是胡攪蠻纏罷了。

不過官字兩張口,這事兒到了警察廳和法院隻怕就說不清道不明了。誰會打贏官司?當然是德勝銀樓,可不訛詐你個萬八千大洋的,能讓你這麼痛痛快快的贏?誰讓德勝銀樓有錢呢,有油水不榨,與民國的當官套路嚴重不符。

就算會看些許張德林的麵子,一時半刻不會顛倒黑白扭曲事實,可你是涉案店鋪,先查封你幾個月拖著案情還是有可能的。畢竟排幫在上海沒那麼大的勢力,而張德林更沒有這麼大的麵子。想要不影響店鋪掙錢,順利開張,就得花錢。

與其這樣,不如自認倒黴花錢認栽的痛快。經理是市麵上混的人,自然知道其中的道道,於是這才很痛快的給了孟小六那二百大洋。現在孟小六簽字畫押的那份文書能保證銀樓的安全,可問題是掛著的人頭會對德勝銀樓的名聲造成莫大的損失。這種人命奸情的花邊新聞,各大報紙最愛刊登,到時候捏造出來的什麼樣的版本都會有的。

誰會願意在這麼一個出了人命的銀樓買東西呢?窮人怕被坑,富人要顧忌名聲,需要站在道德製高點上,這下德勝銀樓的買賣算是完了。自己會怎麼樣,經理實在不敢想,估計勃然大怒的張德林會砍斷自己手腳扔到黃浦江裏喂魚吧。一時間經理想了很多,他想著腳底抹油跑路走了,也想著張德林或許會念及舊情既往不咎。

不過該來的總會來,就算跑,現在也不是時候。他深吸一口氣走上前去,摘下了掛在鐵柵欄上的那枚頭顱。與昨晚的驚恐不同,如今經理的心淡定了不少,而白天也要比晚上燈下看得清楚。

他拎著那顆人頭,看著上麵已經幹涸的鮮血滲透在幹裂的皮膚上,而如今粘連頭發的膠也依稀能看出來了。這……這顆人頭竟然是用泥巴做的,上麵的血不消說也應該是豬血之類的。

可昨晚自己怎麼就沒看出來呢?或許是過於緊張,或許是燈光昏暗,也或許是泥巴上的血跡還未幹涸。但不得不說,那個騙子真是藝高人膽大。

一時間憋屈、釋然、憤怒、輕鬆,幾種複雜的情緒紛紛湧上了經理的心頭。他知道這事兒算是過去了,自己安然無憂了,傳言輿論也會不攻自破,可如此屈辱還是讓他勃然大怒。他奮力的把已經幹的不像樣得的泥巴頭摔在地上,頓時泥巴摔成幾瓣,裏麵有張紙條。

他撿了起來,上麵寫著:“張德林,再敢囂張,下次換你的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