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莠不齊,不過還是有很多精品的。我幹這行也幹了快十年了,真沒見過六爺您這麼搞得,實在是太聰明了。說什麼出版後結算稿費,如此一來既不用墊付稿費,供給咱們的可選擇性也大了許多。咱們這次共收到近千投稿,準備出一本詩集和一本情書大全,如今挑挑揀揀的篩選過後都足夠出兩三本的了。”鄒齊賢興高采烈道。
孟小六笑道:“這都是小聰明,也是沒辦法的辦法,做生意要長久還得誠信為本。這幾本出了後,咱們稍一到賬就給人家發放稿費,另外以後盡量不這麼幹,容易壞了口碑和名聲。”
“為什麼啊,我覺得這是兩方便利的事情。咱們省了資金,減少了壓力,還有了這麼多存稿,不愁後續出版和挑選內容,他們也有了作品刊登的機會和稿酬,何樂而不為呢?”鄒齊賢有些不明白了,在他看來這樣的模式絕對可以從長久的,而且是良性循環。
孟小六微微搖頭,這個鄒齊賢到底是個知識分子,想得太單純對商人本質和世道險惡理解不深,於是耐心解釋道:“咱們能夠這樣盈利,別人也可以這樣。沒本的買賣誰不願意做?可在利益麵前,千萬別考驗人性和操守,否則你會被現實打的粉身碎骨。”
孟小六頓了頓又說道:“還是那句話,這種事情咱們能做得來,別人也能做得來,一旦招數被人學去,別說質量下降競爭也就大了,這買賣做得就劃不來了。而商人向來重利,素有無德者不顧信義,便會用了人家稿子不給稿酬,甚至連署名都沒有,如此一來豈不是壞了名聲?我們作為始作俑者,若是此種事情一出,那時惡名臭名都會連帶上咱們,對買賣有所不利。”
“啊?!”鄒齊賢大驚,過了半晌才道:“如此說來還真有可能,如果都是這樣做,那文化界必定世風日下人人狐疑,我等豈不是罪大惡極?”
孟小六點點頭:“正是如此啊,不過咱們也是資金緊缺,無奈之下才出此下策。故此出上幾套書後,就停止這樣的行動,並且發報聲明,這樣便脫了幹係以求自保。一旦有人學來,咱們更要嚴加斥責,並且提醒文人切勿上當。有時候口碑要比什麼都重要,鑄造一個口碑可能需要十年二十年甚至一輩子,才能澤茵後人,可若是要毀了口碑信譽,或許就在朝夕之間。”
“我懂了,一旦各大書店書款到位,我立刻支付稿酬。趁著別人還沒學來,咱們就停止這種行為,然後……然後我會寫幾篇稿子,公布聲明咱們不再以這樣的形式征稿,並提醒世人不要上當,需謹慎行事,也算是亡羊補牢為時未晚了。”鄒齊賢歎了口氣道。
孟小六也歎息道:“然也。”
出了陽光書局,陳光嘟囔道:“六爺,你現在說話文縐縐的,我都快聽不懂了。”
“是快聽不懂還是聽不懂?”孟小六恢複了嬉皮的樣子,擠眉弄眼的笑道。
陳光撓撓頭:“是壓根沒聽懂。”
“所以讓你多讀讀書,即便不讀書也得多聽多看,多學學生意經。”
陳光不屑道:“學那做什麼,上海灘的大亨有幾個有文化的,不照樣風生水起,生逢亂世,誰猛誰出頭,比的就是誰更狠。”
孟小六無奈的搖頭道:“行吧,接下來幹什麼去?”
“你沒安排了?聽戲或者泡澡,你選哪個?”
“都成。”
“唉,咱現在也有錢了,去四馬路轉轉唄?”陳光突然壞笑道。
孟小六眉頭微皺道:“剛才還為錢發愁,哪裏有空去花天酒地。四馬路是娼妓所在,咱們還是把享樂往後放吧。”
“你以前說帶你入門的是晉商,我現在算是相信了,你這麼摳兒倒是一脈相承。”陳光道:“四馬路的女人都穿旗袍,而且露著大白腿,那裏五光十色好玩得很啊。六爺,孟老板,我的小六兄弟啊,這做人要及時行樂,走吧走吧,就權當陪我去,你有文化是上等人,去了也能給我撐撐門麵不是?”
聽到旗袍大白腿,孟小六不禁心頭一動。葉嵐最喜穿旗袍,這別說在北京即便在上海也屬於摩登之人,這就是為何當初與她在北京初見時會這麼紮眼的緣故。這幾年的畫報和廣告上偶爾會出現穿著旗袍的女人,要知道在往上數個五六年,就是在上海你要是穿旗袍露白腿也會被人說是傷風敗俗的。
如今的上海,尚且還不是尋常女人敢穿旗袍,隻有新潮人物才有所嚐試。當然煙花柳巷,就不一樣了,而葉嵐為什麼鍾情於那樣的裝束呢,她是從哪裏學來的呢?孟小六心念一動,決定去看看,不為找什麼線索就是去看看。
孟小六爽快的答應讓陳光高興萬分,哥倆叫了兩輛黃包車朝著四馬路而去。
“老陳頭,你最近可是發了洋財了?”一個白相人調笑道。
陳光的父親喝得滿嘴酒氣,洋洋得意道:“那是,我兒子現在可出息了,陳光,你打掃聽掃聽去,現在在上海灘也算得上一號人物。”
他醉醺醺的走了,卻不知旁邊的一桌有個人由此盯上了他,還給孟小六與陳光惹來了不小的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