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平日裏忙於生計,娛樂極少,大部分不識字不看報,最多有點閑錢了在大街上聽一段相聲看一看雜技什麼的。如今有槍斃可看還不要錢,頓時比過年還熱鬧了起來。
愛看殺人的可不是奉天人特有的習俗,可以說從南到北百姓皆是如此。隻要不是在郊外行刑基本就能圍攏一圈,做買做賣的推車擔擔的,反正弄得和廟會集市一般。更有的地方甚至因此繁榮了起來,比如北京的菜市口和天橋就是因此興旺的。
如果趕上有人寧死不從,高喊幾聲或者死前唱上幾段,那就會迎來下麵滿堂的叫好,管你是不是罪大惡極,就是敬你如今是條漢子。
趙海先被遊街示眾,從奉天城裏的主要大街來回穿梭,路上百姓們紛紛拿著石頭破爛砸向趙海。趙海被砸的狼狽不堪,他卻依然昂著頭,死也要昂著頭。
其實這些百姓跟趙海有仇嗎?沒有,他們就是借此發泄一下他們無從發泄的壓抑罷了。所謂人性自私,不外乎於此。
“快點啊,別吃了。”城門口的早餐攤上有個人正吃著包子,剛塞到嘴裏就聽有路過的同伴叫自己。
他使勁把包子咽了下去,拍了拍噎得夠嗆的胸脯道:“急什麼!”
“去看槍斃啊,再晚了連地方都沒有了,還看個幾把啊。”
“想死也不用這麼急吧?”吃包子的淡定的答道,他可是十裏八鄉有名的聰明人,出來做工的現在數他工錢最高。
“什麼意思?”
“震山好的綹子最講義氣,今天兄弟被行刑,他們是必要劫法場的。這奉天城裏的達官貴胄又不是傻子,可偏偏不秘密處決,非要弄這麼大陣勢,你說不就是故意釣著他們上鉤嗎?一會兒真打起來,子彈可不長眼,我還想多活幾年呢,要去你自己去吧。”
同伴嘟囔道:“有沒有這麼邪乎。”話雖如此,但他心裏也是直犯嘀咕,此話說的有道理,而說話的又是個遠近聞名的聰明人,那到底是去還是不去呢?
正想著,突然一隊人馬衝了過來,為首那人穿著北洋禮服,騎著白馬挎著西洋指揮刀,看起來年紀不大卻威風凜凜的。他對城門口的官兵大喝道:“媽了個巴子的,混賬東西!牛壯從西邊打來了,從這兒藏著有什麼用,快把藏著的人叫出來,跟我走!”
果不其然,守城的丘八立刻找出了三四十人,他們都窩在城門樓子裏,衝著為首那人不住的點頭哈腰。為首的軍官下令道:“跟上隊伍,全速前進!”
還沒問清是咋回事,他們就被編入隊列,隨即朝著城北而去。
早餐攤上,那人淡定的夾起一枚包子,填到嘴裏,一副得意洋洋的表情,好似在說:看,我猜的沒錯吧?
趙海被五花大綁的押上了法場,結果為了正法,臨時把槍斃換成了梟首。一個五大三粗的劊子手提著鬼頭大刀上了台,頓時人聲鼎沸,圍觀的眾人紛紛叫嚷今天算是來著了,竟然有砍頭可以看。
砍頭可比槍斃好看多了,更加野蠻更加血腥,更具有古典浪漫色彩,不過放到百姓口中就倆字,刺激。
趙海被帶上台後立而不跪掃視眾人,眾人頓時一陣叫好。行刑隊可不能讓他這麼囂張,照著膝蓋彎兒一踹,趙海當即跪倒在地。底下有人叫道:“好漢,唱一個!”
趙海來了勁兒,哈哈大笑起來:“好,那我就唱一個。日落西山黑了天,家家戶戶把門關,喜鵲老撾奔大樹,家雀老撾奔房簷囉,嘿嘿嘿嘿呦!行路的君子……”
“好!”眾人齊聲叫好。這一曲《跳大神》唱的真不賴,如此情境下沒有篩糠哆嗦,沒有嚇尿坐蠟,被打成了熊樣卻依然談笑風生桀驁不馴,當得悍匪本色。東北人性子直爽,向來佩服好漢硬漢,當即佩服聲不斷,有人大叫:“好漢走好!”
掌刑官冷笑著看著眼前的這一幕,雖然趙海的囂張讓他略感不悅,但這個胡子也囂張不了多久了,就且由著他鬧騰把。再說,趙海的動靜鬧騰的越大,那些胡子就越憋不住,肯定蠢蠢欲動難以自己,到時候他們隻要劫法場就一定跑不了。
這一次他們在奉天鬧得的動靜很大,就是要讓人劫獄,可這幫胡子耐性很好,硬是憋到了今天。這是一條殺人誅心的狠計,擺明了告訴你城裏兵力很多,而且還言明趙海關押在哪兒,完全不怕泄密,就連兵力部署也擺在明麵上。隻要是有心人留意,或者隨便一掃聽都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