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軍絕對不是不能打,如果其戰力當真孱弱至此,辛愛對大明的態度就不是現在這個樣子。即使這些年邊軍的戰力有所下降,但是草原健兒的情況也差不多,不知夫人以為如何?”
三娘子並沒和範進爭辯,反倒是點著頭,承認範進的看法正確。事實上,自從她得知範進為了自己和鄭洛發生衝突,乃至要以身為餌走一趟邊牆時,心便徹底亂了。
在明朝尤其是在草原,男人女人大多缺乏戀愛的經驗,最多是男人看女人順眼,就千方百計的占有,女人在這個環節裏,大多缺乏反抗的能力。雖然女子在婚後擁有財產繼承權,可以和兒子平分家產,但是在擇偶上,和中原女子差不多,都是一樣被動。即便是有著叼羊大會這類比較開放的活動,也隻是從若幹勇武男子中選一個人來表達傾慕,談不到真正的愛。
即便俺答對三娘子最為寵幸之時,也隻是把一部分權力交給三娘子控製,後來隨著俺答年事日高,精力大不如前又加上醉心佛學,三娘子的權力才越來越大。不過還是代夫掌權性質,屬於俺答的意誌化身。俺答可以給三娘子采辦最珍貴的首飾,但是絕對不會為她冒生命危險,這一點彼此心裏都有數。也不光是俺答,整個草原上,就不會有哪個男人為了自己的女人或是女性親屬賭上性命,如果僅僅是路人的話就更不必。
她和範進的關係,其實現在也就是路人以上而已。雖然範進以豐流聞名,她為了藏匿行蹤,也混在範進的內眷之中,但是兩人之間清白入水,素絲未染。僅僅這種關係,他就要為自己賭命,三娘子的心早已經化作了繞指柔,不會和範進就這種問題爭吵。
“之所以現在一直在失敗,問題不在你身上,而是在朝廷身上。平日裏士兵要孝敬長官,當官的還要喝兵血,軍餉不能足額發放,更不用吃飽飯。所以到了打仗的時候,就輪到士兵占上風。他們現在故意打敗仗,就是在製造壓力,讓朝廷意識到他們的重要性,改變自己的地位。所以他們一開始會輸,但是如果觸及到某些將主利益底限的時候,也會去拚。我現在要做的,就是讓他們把拚的流程提前,不要再拖延了。”
範進的兵部觀政經曆並不是白白浪費時間,那段在職方司的日子,讓他足不出戶,就可知邊軍情形。而與吳石頭一家的接觸,與他在兵部的經曆相印證,對於邊軍基層的情況乃至花招,也就非常了解。
“鄭洛做了這麼多年總督,這些事他不是不懂,隻不過是在裝糊塗。個人所在的位置不同,想事情的角度和方式也就不一樣。鄭洛維護的是宣大防線,以及整個山西的安寧。所以他不希望土默特部落被削弱,以免察哈爾部落崛起。他也不希望邊軍和土默特大打出手,讓兩下未來的合作充滿變數。他有他的苦衷,也不能他完全就是錯的。”
三娘子笑道:“我明白。即便是幹爹在位的時候,或許也會做出同樣的選擇,所以我不會怪鄭軍門什麼。畢竟比起土默特六萬戶數十萬人的興衰,一個女人的命運沒人在意。有時我甚至在想,是不是我自己真的太任性了。”
範進搖頭道:“我倒不這麼看。夫人對大明忠心耿耿,大明土默特兩下盟好,夫人居功至偉。這樣的人,朝廷如果都不能給她保障,那又怎麼保障其他人?很多事不能隻看數字,尤其涉及到夫人的終身幸福,就更是如此。這個草原,又不是隻有辛愛做大汗才能保證興旺發達。”
“我原本也是這麼想,可是這些日子自己冷靜下來想想,發現自己還是太過樂觀。積重難返,滿都海可敦一代人傑,也必須和自己的孫子合帳,以可敦的名義東征西討,而不能自己取而代之。我也是一樣,不管我做得如何出色,也終究隻是個可敦,人們可以接受我是誰的女人,在草原上掌握權力。卻不會接受我做他們的大汗。黑災、白災、蟲災……所有的災難到時候都會怪罪到女汗頭上,整個土默特部落必將幹戈不休,從此陷入分崩離析。除非……我有個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