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和!必須講和!
得知辛愛死訊的扯力克第一時間,就堅定了這個念頭。問題不在於辛愛是否真的死了,而在於他必須是真的死了。從他的金盔被明軍挑出來的刹那,就必須宣布他死亡。為了確保這一點,扯力克又因為是戰是走的問題,思考了半個時辰,過程中又組織了兩次針對明軍的反突擊,直到確定辛愛所部兩千人或死或降,已經被全部解決之後,才開始與明朝方麵進行交涉。
派來與扯力克辦交涉的,依舊是之前出使草原的使者趙義。他帶來的消息有兩個,一,辛愛部眾已經盡數誅滅,大明兵隨時可以對扯力克展開攻擊。二,扯力克自己已經陷入包圍之內,要麼坐下來談判,要麼就是死路一條。
這句話並不完全是虛言恫嚇,在趙義到來之前,扯力克所部已經遭遇了明軍的主動攻擊,這些明軍來自於蒙古軍隊後方,根據旗幟判斷,至少有兩個副總兵一級的軍官,開始朝自己發動襲擊。
以扯力克的龐大軍勢,不至於被兩個副總兵就衝散隊伍,但是這個開端意味著很可能有一張大網正在緩緩收緊,扯力克要麼現在揮師北返,破網而出。要麼就豁出去大打一仗,跟明軍拚個魚死網破。
後者顯然是不可能的計劃,問題不在於扯力克,而在於他的部下。辛愛死訊傳來,其部下的三個千人隊已經發生動搖,一些人想要複仇,另一些人關心自己未來的命運,鬥誌下降。而扯力克和老把都的部隊,對於辛愛的感情沒那麼深,考慮的是實利。因為辛愛放棄抄掠大同,先來消滅範進導致這一局麵,這些人本就存有不滿。既然他死了,就更不願意為了他拚命,有人主張立刻撤兵直取大同,抄掠一番之後退回關外去。這種主張目前的呼聲最高,畢竟五個千夫長的聲音,怎麼也比三個千夫長來的大。
扯力克當然不會支持這種送死的行為,他可以斷定,眼下大同多半也是個陷阱。如果辛愛真的去衝大同,或許自己不會死,但是大軍的下場比現在隻會更慘。眼下他有把握帶部隊順利脫離戰場也不會蒙受太大損失,以明朝和土默特的兵力對比,自己八千人專攻一點,沒人擋得住。可問題是將來怎麼辦,這才是個問題。
自己可以成為大汗,但是如果關上了和大明貿易的大門,接下來的日子就很難過。何況還有個察哈爾蒙古虎視眈眈,死戰絕對是下策。
外表粗豪內心狡詐的草原梟雄,做出了最有利於自身的抉擇。當明使再一次來表示善意時,扯力克選擇了接受。帶著自己的親衛,隨同趙義一路前行,直接被帶到了平虜寨。
戰場的打掃,乃至辛愛屍體的搜索,還需要很長一段時間才能完成,零星的戰鬥現在還在繼續。忠於辛愛的士兵依舊在頑強的與明軍戰鬥,直到最後一兵一卒。有人向範進發起決死攻擊意圖斬首,有人寧可自殺也絕對不向大明投降。豪傑壯士從來不是某一方的特產,敵我雙方都有著足夠多的忠臣。範進撤退到平虜寨,把前線指揮權交給戚金,固然是因為大局已定,也是有著安全方麵的考慮。
平虜寨原來的鎮守把總張宗道,就立在範進身旁。本來範進安排了薛長策進平虜寨,是準備趁其不備斬殺張宗道奪取兵權的,隨他同來的士兵,也足以解決張宗道的心腹。可是張宗道一見薛長策,就主動坦白張家的陰險布置,且要求倒戈。平虜寨內張家安排的臥底,被張宗道親自指揮部隊斬殺殆盡。這等於是投名狀,幹了這種事在家族裏就沒了退路,如果這次張家不死,張宗道自己就死定了。
他也想的很清楚。“富貴險中求,不搏一把就一輩子被人壓著抬不起頭。大不了就去衝韃子的大營,落個戰死的下場,反正這種窩囊氣我受夠了。”張宗道恨恨道:“就因為我是遠房宗,又是庶出子弟,就要受他們長房嫡出的欺壓,憑什麼?我一刀一槍做到這個位置上,他們是出了錢糧,可那也是我應得的。我還要為他們的商隊保駕,給他們出關貿易讓路,幫他們殺人。這些事我可以忍,可是做了這麼多,依舊不把我當自家人,隻把我當成一條狗來使喚,我忍不了!本來好的把我從這個鬼地方調到大同,結果就因為代王府的事,我不能燒掉那些軍資,就又把我扔回來。這種日子,我過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