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六羞澀地低下頭,“姐姐姐夫別勝新婚,我肯定不好去打擾了,那樣姐夫會生氣的。我可以等,我相信隻要我的心誠,事情就總有成功的一。”
時間一點點過去,大婦與一心想要登堂入室的外室在馬車內維持著古怪的交情,外麵的百姓已經越來越多,除了田地間耕作的農夫,村莊裏的婦女、老人、兒童都陸續向這裏跑來。張舜卿心思漸漸被這一情況吸引,對於徐六和李夫人的威脅暫時顧不上。
她來到山西這段時間,已經很清楚新法麵臨的阻力有多大,不要黃尓立,就算江陵黨的主力幹將在此,也不會有好辦法。要麼是把山西搞得大亂,最後用快刀亂麻的手段殺人,以簡單粗暴的暴力解決問題,要麼就是任其糜爛。而範進的行為,讓張舜卿看到了一條以溫和手段化解紛爭,少殺人不出亂子,盡可能降低損失的情況下,也能保證新法順利推行的光明大道。如果自己換到範進的位置上,所能想出來的辦法也不會比這更好……隻有這樣的聰明人,才有資格做我張舜卿的丈夫。
日當正午,範進的宣講似乎宣告了一個段落,百姓仍然圍著範進不放,問東問西。這也是官員不願意與百姓接近的原因,一開了頭就停不下來,想要走就不容易。徐六手忙腳亂地跳下馬車,跑去給範進送午飯。張舜卿看著她的樣子,頗有些好氣,堂堂國公之女,怎麼就非得看上別人的丈夫?
她朝外麵吩咐道:“夏荷,扶我下車。相公講了一上午,口幹舌燥吃不得幹糧,把帶的蜜漿給相公送去。”語氣平淡尋常,有著宰相千金範家大婦應有的從容與鎮定,隻是在踩著板凳下車的刹那,蓮足一下踏翻板凳,如果不是梁盼弟及時扶她一把,人就差點摔在夏荷身上,才暴露了她心裏潛藏的激動。她不是不想像徐六那樣不管不顧的衝過去,隻是不能。畢竟沒人認識徐六,她的身份卻是台麵上的。
樹蔭之下。範進扶著妻子緩步而行,蒲州民風保守,夫妻在外人麵前也不會這麼親熱,如果是未婚男女這樣,甚至可能會被打死。當然範進夫妻不用考慮本地百姓的感受,那些農夫和婦人就隻能選擇走避,眼不見為淨。
範進對這些人的反應根本不當回事,“我又不是這裏的地方官,他們喜歡或是討厭我,跟我有什麼關係?我跟他們講道理,是為了把製度明白,免得讓老百姓被人騙了,信了張家的胡八道。如果他們要謝,就謝皇上,謝相爺,謝這個朝廷,今後誰敢在這裏煽動造反就打死誰。至於感謝我就沒有必要了,我不需要這些。”
張舜卿拉著丈夫的手,微笑道:“滿朝文武,怕是隻有相公這麼想。了卻君王下事,贏得生前身後名,人生一世匆匆百年,總是想要留下些什麼,即便是爹爹也想著名標青史,萬古流芳。”
“我要的不是這些,我隻求醇酒美人,外加子孫不用耕地就有飯吃,不用織布就有衣穿,不用吃我當年吃的苦就好了。嫁給我會不會感覺吃虧?”
“會啊!”張舜卿微微一笑,“如果重新選一次,我肯定幾年前便殺到廣東去,在你未得功名時便帶著你進京,讓三姐啊,胡氏啊,都跟你沒有關係!月老拴多少紅線,我就剪多少,免得你這遍野桃花的命格,給家裏招進一堆狐狸精。”
兩人笑幾句,張舜卿道:“黃尓立的事我也聽了,那個叫雪梅的女人我也去看了,很可憐。據那隻眼睛是她自己弄瞎的,隻為了不讓襄垣王碰她。真沒想到,行院女子也能如此節烈。原本她和黃尓立的事就很麻煩,黃尓立的娘子要死要活,就是不許她過門,她又被襄垣王所汙,隻怕進門更難了。”
“敢!黃尓立的老婆要是再阻撓,我就讓黃尓立休了她,迎娶雪梅姑娘做正室!她娘家那點所謂的勢力,在我眼裏什麼也不是。襄垣王、張家,代王府……還有土默特。這些人我都不怕,還在乎一個鄉宦麼?雪梅姑娘的事,不是一件事,甚至不是黃尓立一個人的事。他是因為推行新法才遭此厄運,他代表的是嶽父的臉麵!如果他被人欺負了沒人出頭,今後誰還敢為老泰山出力,新法又怎麼推得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