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柔的呼喚差點讓何青佐再次軟了身子,但他得撐住。每一步都走得很艱難,終於握上夢瑤的手才覺得回到了地麵。“夢瑤。”隻喚了倆字,就讓淚水模糊了雙眼。
抽手抬起替他輕輕把眼淚擦拭但好像總也擦不幹淨,無奈的一笑垂了手:“不要哭,孩子都在你身邊,可得堅強些。”左手輕撫著女兒柔軟的頭發,聲音裏已帶出些許疲憊,喘息了一口感覺好受了些:“元安,你哄哄弟弟,看弟弟多乖啊。”轉移了元安的視線,這才看向通紅了眼眶的丈夫:“人自有天命,不必如此掛懷。元安從小就愛舞槍弄棒的不消停,我可愁以後她找不到好的夫家,太子殿下待她如何自看在眼中,可素來皇家皆是非之地不是她的好歸宿,她的歸宿大事還望你多放在心中。弟弟剛來到人世,那麼孱弱,那麼小,我還真有些舍不得……”
“那你就留下來,看著他長大好不好?”帶著急切的希望,嘴皮嗡動,緊緊的抓住夢瑤的手就像最後的一根救命稻草。
“弟弟這些日子就多勞你照顧,給他好好找個乳娘日夜照看著,將來長大些就看他喜歡武還是文不要硬逼著他走不願意的道路,這輩子啊我不求兒女大富大貴隻願他們能過得無憂無慮的。”已有些力不從心,身體裏的熱氣正在源源不斷的往體外散出,夢瑤隻感覺眼前她最愛的三個人都變得漸漸模糊,可她還沒有囑咐完呢,強撐了撐精神:“爺,您還正直壯年呢,身邊肯定要有溫柔可人常伴左右,說著話你可別覺得我是在泛酸吃醋。”何青佐已哽咽的喉嚨咕嚕咕嚕的難受,連句整話都說不出口了,隻一個勁的搖頭,也不知道在表達些什麼。“你我夫妻十餘載可謂恩愛,我很慶幸這輩子嫁與你為妻,日後有了新婦可切莫薄待了我的兩個孩兒。”抬起通紅的雙眸看向那安寧微笑的女人,心裏惱怒,嘴裏說出的話也好像費盡了所有氣力:“我這輩子就你一個女人,你要是敢走看我怎麼收拾你!”說到最後,倒是自己先忍不住,垂下頭任悲傷逆流成河。
“你別傻,以後啊,以後你會遇到個好女人的。”話語已經輕的似呢喃“可,可你不準覺得她比我好,不準忘了夢瑤。”眼簾已然輕輕合上,嘴角帶起的微笑此刻好像已定格成了永遠。
何青佐靜靜地凝望妻子聖潔睡顏,舍不得移開目光,舍不得離開她身畔,往昔溫柔歲月紛紜而來,她的一顰一笑,一聲低喚,一句叮嚀,曆曆如在眼前。
縱使元安哭的稀裏嘩啦,一塌糊塗也改變不了從這一刻開始,永遠失去了她的娘親。在元安心裏總覺得娘親反正會在家裏等著,等著她回家,哄她入睡。從未想過,有一天她會驟然撒手離去,連絲孝順的機會都不留。
何青佐好像一夜間蒼老了許多,華發叢生,連平日裏最寬闊的肩膀也垮塌下來。從房間裏出來,曾經鮮活的音容好像就讓屋裏那個安靜的女人給帶走了。不讓任何人插手,夢瑤的一絲一物,一木一棺全部親自動手。
更衣整裝,為她梳起發髻,握著玉梳手顫抖得無法舉起,一支玉簪久久都插不進她的發髻。
元安早已哭成淚人,周遭一片泣聲。唯獨何青佐麵色無常,心中怕是早已隻餘空茫。
連夜奔赴棺材鋪,從木頭開始挑選,測了尺寸,詢了方法,夢瑤的安寢棺木須得他親手做好,才放心她會睡得安穩。
馬不停蹄的奔赴墓地,通紅的雙眸,淩亂的姿態嚇得昏昏欲睡的守墓老倌抖索了身子慌忙行禮。一處處看過,樹蔭遮日,遍地都是嫩綠的花草,占勢自高而下,遠處群煙繚繞,山脈綿延是處極好的歸息之地。隻一人一鏟便不需旁人相助,每四更十分便從守靈堂前奔來,不言不語,隻為趕到下葬之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