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鍋裏沸騰著的,並不是所謂的菜油,而不過是普通的醋罷了。醋的沸點隻有度,在這炎熱的夏天裏,身體對抗著的空氣溫度也不低,加上之前她取得了周扶揚的幫助,在度左右的熱水中浸泡過,到現在她的身體還是紅通通的呢。而她所不知道的是,在她享受著這不太美妙的熱水浴時,周扶揚已經親身試驗了一番她的提議。就在她結束泡澡穿好衣服從屏風後走出來時,他已經大剌剌地站在房間中央,並且示意幫助她入浴的粗使丫頭退下。

“你昨晚似乎對我說過,你並不是真正的慕傾雲,那麼,你到底是誰?”他毫不避忌地盯著她看,開門見山地問道。

慕傾雲先是一喜,暗想他終於接受她的說法了。正待要和盤托出,忽然又想到什麼,她馬上鎮定下來,淡淡地說道:“如果我告訴了你,你是不是就不計較我之前犯下的所有錯誤,並且放我自由,不再尋我和所謂的黑衣人的晦氣了?”

周扶揚冷笑一聲,俊美的臉上立即凍結成霜。

“得寸進尺!”他優雅從容地找椅子坐下,嗤之以鼻道:“你覺得你有這個資格嗎?”

好似一盆冷水猛地兜頭澆下,慕傾雲剛剛生起的一點雀躍之情驟然消亡。

是啊,她有什麼資格在這裏和人家討價還價?她不反自嘲地想道。

“公子明鑒,”她突然朝他福了一福,語調冷淡地說道:“是奴婢逾矩了。昨晚我說過的那些話都是瞎編亂造的,我就是慕傾雲,慕傾雲就是我,還能會是誰去?我就是個傻乎乎的笨丫頭,公子何必和我一般見識呢?”

周扶揚微眯著雙眼,臉上已是勃然作色。他的一隻手已經緊握成拳,但卻又按捺著性子不肯發作。既然知道自己的身份,怎麼還敢給主人臉色看?真是豈有此理!

慕傾雲本來曾經寄希望於周扶揚身上,但自從此前兩人不歡而散後,她對周扶揚僅存的一點念想也冷淡了下來。

而就在她被那兩個壯漢架著扔進鐵鍋中時,她猛然意識到自己犯下了致命的錯誤。或許度的溫度並不會對她造成難以彌補的傷害,但是她整個身體撞擊在鍋底的後果卻是不容忽視的。

一霎時間,她的臉色驟然變白,一顆心急劇下沉。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沒想到她一番謀劃,竟如此功虧一簣!

然而說時遲那時快,就在她整個身子快要沉下鍋底之時,隻聽得呼啦一聲,先是鍋底的燃燒著的柴禾被人以掌力悉數揮出,劈裏啪啦不分方向四下迸散開去,驚得守在旁邊的甚至遠一些看熱鬧的人們紛紛躲避不及;再來就是嘩啦一聲,一道繩索從天而降,準確無誤地纏住了慕傾雲剛沒入醋液中的腰身,隨即以衝天之勢迅速破水而出!

慕傾雲隨著繩索的行進方向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她根本看不清眼前的一切,耳邊隻有呼呼的聲響,在地心引力的強烈作用下,她以極快的速度又迅速墜落下來。她還來不及思考,下一秒鍾,她隻覺得渾身一涼,卻是被一匹用冷水浸過的藍布裹住,然後穩穩地停在某人強壯的臂彎之中。

短暫的頭暈眼花後,她定了定神,這才看清楚抱著自己的卻是周扶揚。他一向優雅瀟灑的氣度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懊悔與恐懼的表情。

“你有沒有事?”他緊張兮兮地盯著她的臉,焦急不已地說道:“對不起我……”

“咻”的一聲,某個物事以極快的速度破空而來,打斷了他未完的話。他迅速移形換位,險險地避開這突然的襲擊。

不用猜,自然是那位著黑衣覆麵紗的朋友報到來了。

“大膽賊人!”四麵護衛立即刀劍出鞘,紛紛向那位不速之客蜂湧而上,迅速朝大廳方向靠攏。每個人心裏都暗自捏了一把汗。今日是經過周密布署且戒備森嚴,到底這人是怎麼突破眾人的重重防線而悄無聲息地闖進來的?

“放開我,你這淫賊!”周扶弱咬牙切齒地喝斥道。那個始終黑衣黑麵紗的朋友神出鬼沒般現身出來,同時一把涼意森森的長劍便架在了她頸項間。

“啪”的一聲,黑衣人出手如迅雷,一記響亮的耳光已經落在了她細膩如瓷的臉蛋上。

早已嚇得簌簌發抖的丫環們再度驚聲尖叫起來。

“長得不怎麼樣就算了,說話還這麼難聽!”黑衣人涼涼地說道,一麵還煞有介事地對著手吹了吹。

周扶弱氣得一張俏臉發白,胸前劇烈起伏著。她自平生負美貌,這家夥居然說她長得不怎麼樣,真是瞎了他的狗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