綺緞停下手上的動作,但是也沒有立即去給周扶揚倒水的意思。慕傾雲隻是低層的粗使丫頭,哪裏知道其中關竅?又何況是這位行事講究的主兒呢?他自有慣用的端茶遞水的侍婢,別的人的手都是髒的,哪怕是嘴裏呼出的空氣,也是對他的一種冒犯與褻瀆。

“綺緞,你先下去。”周扶揚雖然是對綺緞說的,但雙眼卻隻是望著慕傾雲,口氣中似乎還隱帶不滿與怒氣。

綺緞朝他福了福身,便退行著離開了房間。

慕傾雲皺了皺眉,臉上經營起來的笑容漸漸隱退。空氣中有莫名的因子在洶湧發酵,大有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氣勢。

周扶揚板著臉,徐徐來到她麵前,立定。

他不開口說話,她便也沉默地望著他。他眼中清波連綿,動蕩不定,雙眉微攏,竟似無盡幽怨哀戚之意。

慕傾雲一頭霧水,著實不知道他這怨婦般的表情從何而來。難道又與她有關?她可什麼都沒幹呢!

最最重要的是,老兄,你定力好,可以一眨也不眨地看著我,我可有點吃不消了。我可是抬頭以一百度以上的角度仰視著你呢,我脖子快要酸死啦。

“周扶揚你這樣不公平,你在上麵我在下麵,我這樣看著你很吃力的……”話說到一半,她的臉竟然莫名地紅了,心裏暗罵了自己一聲。這叫什麼話啊,什麼上麵下麵的,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們怎麼了呢。

幸而她反應也算迅疾,自覺口誤之後,趕緊就勢垂下頭去,跟著又左一圈右一圈地轉動著腦袋,一邊叫苦不迭:“唉喲我的脖子……”

本來周扶揚是沒有多想的,但是她突然生生斷了話頭顧左右而言他,她臉上的尷尬與懊惱自然逃不過他的法眼的。也是因為這樣,他也突然意識到她話中的失誤之處,腦海中竟然浮現出紅綃帳中他將她製服於身下的場景來,霎時間便也微紅了臉。他頓覺喉嚨中說不出的幹渴難耐,趕緊將眼神從她身上調離別處,自顧自踱步至案幾上茶壺中倒了水,背對著她咕咚咕咚狂喝一氣。

喝完水,他放下茶杯,尷尬地清了清嗓,假裝不經意般轉眸凝睇於她。她還在不停地搖晃著腦袋,似乎她的脖子真的需要活動活動一樣。

看著她欲蓋彌彰的行為,此時他的心情似乎好一些了。

其實他自己也弄不清楚,自己為什麼莫名其妙地覺得氣悶。看到她對綺緞低聲下氣的,又想到她對單俊來也是和顏悅色的,唯獨對自己是固執蠻橫的,連他想要納她為妾這樣天上掉餡餅的事她都不屑一顧,他怎麼能不一肚子火氣?

清了清嗓,他調整好心緒,佯裝漫不經心地踱步至榻前,凝眸看了看她的雙腳。她受傷的左腳已腫成饅頭也似,重災區的腳踝處鼓成一個大包,撐得表麵皮膚透明也似。

他在雲榻尾端輕輕坐了下來。接著,又伸出手來,從底部將她受傷的左腳托了起來。慕傾雲大駭,忙不迭地將腳往後縮。

“你……你幹什麼?”她的脖子也不酸了,朝他緊瞪雙眼道。

“別動,我看看!”他手上稍一使力,將她的腳牢牢固定在掌中。如此一來她卻是雪上加霜,深刻的疼痛感又一波猛地襲來,她很沒出息地大喊大叫道:“痛痛痛!公子手下留情!”

“你乖乖地別動,自然就不會痛了。”他臉上微哂,眼中溫情脈脈,語聲輕柔如水。

那隻托著她腳頸的大手明明灼熱似火,而他的眼神語氣卻如此恬淡安然,仿佛具有無盡的蠱惑力一般,讓她的心刹那間安寧無比。

何意百煉鋼,化為繞指柔。

柔能克剛,自古皆然。

遇到強硬的對手時,硬碰硬隻會兩敗俱傷,哪怕僥幸得勝,不過也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絕對不是最佳戰略戰術。

感覺到她緊繃的身體漸漸放鬆下來時,他這才緩緩將她的整條腿托至他的兩腿膝蓋處,又從懷中摸出一個貝殼狀的東西,輕輕彈開殼蓋,露出裏麵的白色膏體。然後,他用手指輕輕挑出一點來,置於掌心之中,然後雙手合攏,一陣輕緩卻不乏力度的按壓,約半分鍾後,他這才分開雙手,緩緩移向她的腳部,輕輕覆蓋上去。

慕傾雲心裏充滿了疑惑,正在猶豫要不要發問時,隻覺得腳上緩緩滲入一股熱力,這股熱力所到之處,似是將她身體裏的痛楚全都消融一般,四肢百骸都在叫囂著舒服愜意。